白天,夕雪照例和惠妍往醫院去看朱婷。
只是這一次,她仍舊在中途退了出來,留下單獨的空間給朱婷、惠妍母女。
看得出,這短短幾日功夫,朱婷的傷勢雖然反復,氣色卻因為惠妍的陪同,好了不少。
有時候,傷痛對人的折磨,始終抵不過親情的相融。
親情——
下意識的,步子,是朝另一間病房走去。
這一次,她是清醒地走過去,源于昨天急救室外听到的話,讓她沒有辦法不掛心。
走到那邊,能看到值班的護士正好出來,瞧見是她,通過墊付藥費和餐費兩件事,自然知道她是明藍的朋友,道︰
「來看老太太啊?明小姐今天去上班了,說是公司有急事,本來,她也該在的。」
「伯母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算太好,剛吃了藥,現在睡著呢,昨天一晚上都睡不平,月復水越來越多,都抽不干淨。」護士嘆了一口氣,「從昨天到今天,吃的也很少了。」
護士沒有明說,可從字里行間,她能辨清楚的僅是,明藍的母親,情況是不妙的。
她下意識朝病房走去,護士輕聲道︰
「你現在可以進去探望,只是,老太太還睡著。」
「好,我不會吵醒伯母。」她應聲。
走進那間還算寬敞的病房,很重的藥味迎面撲來,接著,她看到,明藍的母親仰躺在床上,嘴微微張開,能听到胸口有嘯叫的聲音隱隱傳來。
蹲子,她這麼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看著她被病魔折磨到形銷骨立的樣子,心里是難受的。
而昨天的那番話,更讓她難耐起來。
卻在這一刻,明藍母親的手用力動了一下,由于還掛著水,夕雪怕她掙月兌了鹽水的針,忙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按住,殊不料,在這時,明藍母親另一只手,覆住了她的︰
「藍藍……」
意識模糊地喚出這兩個字,她想抽手卻是抽不開。
竟是把她當成了藍藍?
「藍藍……昨天……不是媽想……說你……是我媽難受啊……我和你爸的婚姻……就是因為第三者的破壞……才結束……你現在……也做了第三者……讓媽該拿你……怎麼辦呢……而且那個人……還極有可能……是你姐姐……咳咳……」
親耳听到這句話,哪怕先前,早就有所察覺,終究,在這句話落入耳中,只更確鑿了那些察覺。
鼻子發酸,心底,也漫上濃濃的蒼澀。
而,病床上的人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愈重地連咳了幾下,卻仍緊緊覆著手,緩了口氣,才迷迷糊糊地接下去說道︰
「其實……我是虧欠……你姐姐的……如果不是我的貪婪……她不會被你爸……厭棄……我知道……或許……那個人喜歡的是你……可……現在的你……早不是過去的你……就當是媽……求你……把幸福讓給你……姐姐……罷……算媽……求你……」
口齒越來越模糊,漸漸地,除了幾聲輕微的咳嗽外,再听不清了。
可,那個‘求’字卻是重重地砸在夕雪的心頭,讓她難以紓解開來。
這,就是她的母親,已經知道她存在的母親,縱然,這麼多年沒有顧她,她也不知道母親仍活著,終究在這一刻,說了這番話的母親。
相對于現在,對于當年,母親的不顧,她已沒有去計較的必要。
只是,被母親覆緊的手,想反握住,可,終究,在她的指尖動了一動,母親那冰冷的手已然離開。
不僅離開,反而是很難受地捂住胸口︰
「咳……藍……求……」
最後這三個字,無疑是費了很大的力氣說出,而,監控室的護士突然緊張地奔了進來︰
「1號房病人情況不妙!」
護士對著對講機說出這句話,轉身對夕雪道︰
「麻煩你先出去一下,病人的情況可能又要惡化了。」
惡化?
為什麼是惡化?
是說出那番話後,有什麼放下了,才導致的惡化,還是,復提起這件事,讓母親的心力再撐不下去呢?
夕雪怔怔地站在病房門口,她的手心,仿佛還殘留著母親手心冰冷感。這層冰冷,一點一點噬吞著她的心,讓她覺得,呼吸好像都在這份冰冷中被逐漸凍結。
她不知站了多久,眼前除了能看到不停有醫生護士急急地進入病房外,什麼都看不清,直到,她對上了一雙眼楮,這雙眼楮在看到她時,從驚愕漸漸轉成了冰冷︰
「為什麼你會在這?」
匆匆趕來的人是明藍。
「我——」
她該怎麼說?
是說鬼使神差走到了這,還是說,她想看一下病重的母親?
畢竟,那也是她的母親,雖然沒有相認,可彼此心底早就明白的血緣親情,不是嗎?
只是,此刻,她能這麼說嗎?
果然——
「蕭夫人,不好意思,我母親的病一直要麻煩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給我母親墊付的醫藥費,以及餐費,我會盡快還給你的。」這一句話,以‘蕭夫人’相喚,分明語意是疏遠的。
而,提及那些醫藥費和餐費,僅說明了,她和明藍之間有些什麼正在慢慢地裂開。
在這層疏遠地裂開中,夕雪忽然意識到明藍可能誤解了什麼︰
「明藍,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沒有想怎樣,真的,我真的沒有想怎樣,為什麼,你不相信呢?還讓母親都不信我。」明藍說出這一句話,她轉過頭去,望向病房外,門,還沒有打開,而她的心,除了擔心母親的病情之外,有些其他什麼,也開始讓這顆本來以為足夠淡然的心,難耐起來。
「我沒有不信你,事實是,你為什麼要隱瞞呢?」夕雪嘴唇哆嗦地反問出這句話。
「我隱瞞?那你該讓我怎麼說呢?」明藍吸了一口氣,「告訴母親,她還有個女兒,但,現在,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代替我嫁給了我以前的戀人?反過來,我卻成了小三?」
是,處于明藍的立場,能怎麼說?
可,眼下明藍所做的,于她來說,又該怎麼去接受呢?
以前她能夠逃避,但現在,卻是避不得了。
而她可以學著大度,學著豁達,只是,終究是有個度的。
「我不知道你和默澶之前怎樣,但畢竟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如果,默澶還喜歡你,他願意回到你身邊,我不會阻止,可,如果那只是一段過去,明藍,你這麼做,就是把自己陷進母親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努力讓自己說出這句話,是中肯的,可這份中肯,落進明藍的耳中,意味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冷笑一聲︰
「默澶看上去不近人情,可他的心是最軟的,並且,以他的身份地位,難道能因為沒有愛,說離就離嗎?夕雪,看上去你知情達理,實際呢?你不會真的舍得放下蕭夫人的身份!」
「明藍,你是這麼看的?」夕雪問出這一句。
「你還想讓我怎麼看?如果母親今天沒事,那什麼都好,為了母親,我徹底退出都可以,我本來就沒想過和你爭,只是不忍蕭默澶不幸福地過下去,才會猶豫躊躇。但,如果母親的病情今天因為你有了什麼變化,夕雪,那你我之間,就沒有任何情義可言。」
直到此刻,她愚鈍的大腦才放映過來,是的,愚鈍,原來,明藍竟是這麼以為的︰
「你懷疑,是我在母親跟前說了什麼,讓她發病的?」
「難道不是嗎?好端端地,母親竟然洞察到這麼多,除了你之外,還會有誰呢?從你瞞著我,又是付餐費,又是墊急救費用,只說明,你時刻關注著母親,也時刻想利用母親,來讓我放棄吧。夕雪,你真的很聰明,我沒想到,這麼快,你就察覺到了母親,不過,或許,夕正曾經和你說過,你也看過母親的照片吧。」
有些誤解起因于偏執,這些誤解,會讓人哪怕想解釋,都無從解釋起。
一如現在,哪怕她說不,明藍恐怕都不會相信。
想起不久之前,母親的那番話,她也失去了說‘不’的力氣。
只茫然地看了一眼病房,換來明藍更冷的聲音︰
「你走吧。如果,還想母親的病多撐過些時候。」
她是不祥的。
假如,她不去想報復,沒有把柄被蕭默澶抓住,或許,今日的一切都不會演變到這樣的局面。
母親的病情,也不會如此的惡化。
夕雪不再說話,只是這一次的返身,卻是需要很大的力氣,方能轉過去。
步子踉蹌,在走到走廊出口時,方有被她摒退在那的保鏢迎了上來,在保鏢的護衛下,她上了車,往醫院外駛離。
這時,有手機響起,接听,在對方很簡短的言語後,她吩咐︰
「到雅意茶樓。」
「是。」
雅意茶樓離安和醫院不算遠,車子停在下面,夕雪依舊沒有讓保鏢隨著,徑直步上茶樓。
二樓的包廂內,坐著蕭未央,哪怕在室內,蕭未央都戴著墨鏡,顯見是為了遮掩什麼,不過至于遮掩的是什麼,對于此刻的夕雪來說,不是她關心的重點︰
「你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的,尤其在這個時候。」
蕭未央的聲音很冷,恁誰經歷了直播節目被意外打斷,尤其還是那樣難堪的意外,都做不到平靜吧。
「是,我來了。」
夕雪的平靜有些出乎蕭未央的意料,她月兌下墨鏡,墨鏡後的眼楮哪怕化著精致的妝容,仍能看出,帶著哭過的紅腫痕跡。
這份痕跡出現在她的眼前,是在昭告控訴什麼嗎?
「我想你也該知道了,你和——」蕭未央頓了一頓,才繼續道,「Ken那些不雅視頻被制作成碟片,流了出去,並且還被歪曲成是你和我哥哥結婚後,所發生的。」
果真是流了出去,還被歪曲了時間。
在婚前發生,和在婚後發生,更多牽連進的,是蕭默澶的聲譽罷。
而這個時間,即便能證明,也不過添了別人茶余飯後更多消遣的話題。
「不管我哥哥怎麼做,哪怕媒體還沒有報道,可——」
「可已經影響了蕭氏的聲譽,也讓默澶更加煩心,對嗎?」夕雪在蕭未央又頓了一頓時,干脆地接上她的話。
「是。」蕭未央同樣沒有想到夕雪會接上她的話,既然,夕雪這麼直接,那麼,她何必躊躇地說呢?
「夕雪,本來你嫁進我們蕭家,其實,也並非是哥哥真的愛你,只是由于——」
「只是由于,我長得很像默澶之前愛過的女子,所以,默澶才會娶我。如今,我的名聲已經敗壞,還連累蕭氏損失這麼多,我該識趣地離開,而並不是繼續恬不知恥地以蕭夫人自居,對嗎?」
這些,她竟然都知道了?
蕭未央不由皺紋了下眉,蕭默澶和周雨棉的事,是一道不可提及的禁忌,連媒體都沒有任何報道,哪怕,以前有過一些報道,都在蕭默澶、周雨棉分手後,被徹底人為的清除。
可,夕雪竟然知道?
難道是蕭默澶告訴她的?
不,絕對不可能,只能從蕭默澶的一些怪嗜中猜出的吧,畢竟,在雨綿之後那麼幾年,蕭默澶始終保持著這些怪嗜。
「對,哥哥在3年前確實很愛一個女子,你現在住的綿園,就是為她建造的,為了這名女子,哥哥還做過許多浪漫的事,並且,他在女子跟前發過誓,除了她之外,不會再愛上任何其他的女人,也不會再要任何女人。只可惜,那女子紅顏薄命,去得太早。所以,你才憑著這張相似的臉,得到了我哥的些許動心。實際呢?除去這張臉,或許,你連你朋友明藍都不如。蕭氏實業很少破格提升秘書,明藍在短短十幾天內,卻成了我哥哥的秘書,因為什麼原因,你作為蕭夫人,相信比我更敏感。」
這一次,夕雪沒有應話,她只是沉默地看著跟前朱砂杯,空落的,沒有盛滿茶湯的紫砂杯,一如,她心口的某處,很空落。
「夕雪,倘若你還有一些良知,請放過我哥哥。現在離開我哥哥,離婚的話,你會得到一筆不錯的贍養費,同時也不必因為身份是蕭默澶的夫人,一再被關注到私生活。當然,我這麼說,也是出于私心,因為,不想Ken再為了你牽連進去。對,你唯一成功的地方,是俘獲了Ken的心,這點,我比不上你的,所以,我求你,放過Ken吧,他好不容易重掌了皇甫集團的權,我不希望,他再次失去,而失去皇甫集團光環的Ken,同樣不是你會要的,對不對?」
皇甫奕?
夕雪沉默,只咬緊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疼,有些許的血絲沁了出來,可她仍是這樣緊緊咬著,直到蕭未央的眼淚落下來,她本來空落的心口,刺疼刺疼。
踉蹌地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怎樣離開的茶樓,只知道,外面的太陽好刺眼,她的腳步也快要沒有力氣。
取出手機,撥打蕭默澶的手機,對方是忙音。
她沒有再打,只虛浮地走著,徑直走到保鏢的車前,下意識地拉開車門︰
「下來。」
讓司機下車,她坐到駕駛位,然後疏離地對保鏢和司機道︰
「不要跟著我,听到沒。」
好久沒有開車,就像,好久沒有讓自己月兌離那些保鏢的視線,獨自待一段時間。
是的,透過後視鏡,那些保鏢沒有跟來。
而車子,繞著滬城的高架,有些漫無目的的開著,直到拐下一處高架,再往前開,熟稔地將車拐進一個小區,門衛攔住她,道︰
「夕小姐。」
這一聲喚,她才發現,來到的,竟然是昔日,她被皇甫奕包養的地方。
離開半年的地方,再次回來,已物是人非。
可現在,她卻忽然想進去。
哪怕,門鎖的密碼已經變了。
但,當她來到那處公寓,指尖按下密碼鎖那六個號碼時,門,叮地一聲打開,里面,一眼望去,家具都蒙上一層白布,地上的灰塵積得很深,那些灰塵里,卻有一道清晰的鞋印。
只是,這道鞋印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下意識地順著鞋印走進去,很快,就來到客廳的位置,蒙著白布的沙發那,是那張視頻發生的地點,也成為了,她永遠不可能抹去的一道關于過去的印記。
轉過臉,她不願意朝那個地方看太久,腳印的延伸方向卻是樓上。
她一步一步走上去,臥室的門沒有關闔,能看到,里面的地上鋪著一塊白布,伸手掀開白布,下面是一小副的拼圖。
顯見,拼的人不懂拼圖的竅門,該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拼成的一小塊。
而,她記得,這幅拼圖,她很早就拼完了,只是當時沒有去配相框,才暫時放在了桌子上。
看著那幅拼圖,過往一幕幕浮現,堆積在心里,很難受,可,卻不會流淚,只坐到地上,手扶住膝蓋,將臉埋在哪里,這樣的姿勢,能讓她暫時不去想一些事,但,這樣的逃避,也注定僅能是一時。
她很快驚覺有腳步聲過來,緊跟著,她想起身避開時,卻已經來不及。
站在她跟前的,是皇甫奕。
他就站在那,站在她的跟前,目光里,除了看到她時,驟然涌起的冰冷之外,還有其他的的東西。
她不願再去多看一眼,只想朝樓下走去,卻在這時,被他鉗住了手臂。
他的力度很大,鉗得她很疼,可,也是這一鉗,她再是走不了。
但,這一次,她沒有掙月兌,只站在原地,而他沒有說話。
沉默,可怕的沉默在倆人間諜蔓延。
或許,誰都不願先行說話,因為一張口,任何言辭,都會變成傷人的利器。
可,總歸是要有人打破這份沉悶的。
「你留下那份視頻時,沒有想到,會被人制作成碟片吧。只可惜,這份碟片,如今可能使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不保。」
帶著譏諷說出這句話,這個男人,他究竟要看到怎樣的她,才算滿意呢?
可惜,她不會在他跟前難受到落淚,心也不會再疼,不僅怕過了臨界點,就不會再害怕了,疼痛,也是一樣︰
「該是你更擔心,和蕭氏的關系惡化。」說出口的話,果然是針鋒相對。
「是,我是擔心,但再擔心,都比不上,看你痛苦舒服啊。」他的手用力把她一拽,就勢把她緊緊固定在牆壁和他之間,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著她的小臉在他惡毒的話語下逐漸蒼白,「別忘了,你還欠我七天,等你和蕭默澶離婚後,這七天,我每天都會付你一千萬,你不是最喜歡錢?這些夠了嗎?」
「皇甫奕!」她連名帶姓喊他,嘴唇瑟瑟發抖,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他這樣鉗制住她,只讓她的頭開始眩暈起來,眩暈中,她撐住最後一口力氣,道︰
「我再窮,再髒,都不會要你一份錢,都不會再出賣自己。」
這一句話,帶著決絕的說出,在他的手要捏住她倔強的下巴時,她的身子卻軟軟地癱了下去。
這一癱,他想要撈起她時,她已昏迷在了地上。
倉促中,想抱起她去醫院,但,仿似想到什麼,還是止了步子,只走到臥室的床邊,掀開上面的白布,所幸,下面還算干淨,他轉身,要抱起她到床上時,受過傷的右手卻還是使不出力,他咬了咬牙,撐出力氣,把她放到床上。
她似乎僅是氣急得暈了過去,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把她氣暈了,他為什麼,一點都不開心呢?
譬如,當窒息碟片流出來時,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擔心她。于是,下意識地讓人跟著她,生怕她出什麼意外,也生怕她會被那些媒體騷擾。
縱然,她有著蕭默澶的保鏢護全,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因為,擔心。
而當他派著跟她的人,說她來到這里時,他是訝異的。這份訝異,使得他很快也鬼使神差來到了這。
可,他的到來,仍舊只引起了一場不算小的爭執。
此刻,坐在床旁,看著她,或許,也唯有這樣的時刻,她才不會拒絕他到的陪伴。
其實,如果,借著這件事,她和蕭默澶離婚,是好的。
畢竟,將來的事,他都不知道,會發展成怎樣,只知道,蕭默澶太危險,這種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她。
而她,看上去堅強,本質是脆弱得易碎。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他忙接起,走到外面,電話那端是他助理的聲音傳來。
果然,還是有一家小型周刊,曝光了這件事。
因為是不惜被封殺代價的曝光,周刊發行上市,僅一個小時,就被搶購一空。
源于,有一些**的碟片截取照片作為噱頭。
縱然,他們不是娛樂圈的人,可,他和蕭默澶的身份關系,使得這則新聞比之娛樂圈的類似報道,同樣具有吸引力。
他的眉頭鎖起,助理的意思是,這件事,眼看沒有辦法瞞去,因為公眾已經知道,其他先前被壓制住的媒體恐怕也會逐漸開始對此事的報道,對于此,是否采取危機公關的處理方式。
他立刻拒絕了所謂的危機公關。
危機公關,無非是出于自保,撇清這件事。
那麼,夕雪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嫁入豪門後,仍不甘寂寞,**丈夫妹夫。加上先前,曾有他和夕雪曖昧的新聞曝光,只是彼時,被蕭未央刻意擋去,如今,更成為一道佐證。
而蕭氏實業出于對自己的聲譽維護,應該同樣會采取相應的丟車保帥的危機公關。
只是,他不知道,對此,蕭默澶會做怎樣的抉擇,他只知道,哪怕,和蕭未央的婚禮會產生裂痕,都該給夕雪一個正式的身份。
「讓公關部對媒體說,夕雪是我最早的女友,只是,當時礙于父親的關系,我沒有能公布她的關系,並且,僅能遵照父親的指示,迎娶蕭未央。」
沉著地壓低聲音對電話吩咐出這一句話,助理在震驚之余,自然是竭力勸止的。因為這樣做,雖然,使得視頻發生得時間被挪前,可,也無疑承認了,和夕雪的關系,是皇甫奕心甘情願的,那麼輿論的導向會立刻轉成,皇甫奕的負心寡薄。
可,對助理的勸止,皇甫奕僅是不容轉圜地掛斷了手機︰
「如果你們不說,明早九點半我會親自召開記者招待會。」
哪怕,他越來越清楚,這麼做,恐怕更如了皇甫諾的心意,他卻仍說出這一句。
是的,皇甫諾,只有他才有最直接的動機和理由。縱然,這一次,可能不僅僅是和皇甫諾有關。
其實,他一早清楚,夕雪缺乏錄下這視頻的理由,即便能用來要挾蕭未央,難道,就不顧及自己的聲名?
包括,那一次,是他的一時興起,夕雪不可能做到事先預見。
所以,只能是這公寓內另外的人做的——另外的人,僅有徐媽。
至于徐媽早就不見了,即便能找到,恐怕也不會承認,是她受皇甫諾唆使做的。
而這些,對他來說,本來並不重要,重要的僅是,夕雪。
一次次,被他傷害的女人。
現在呢?
在他轉身,回望過去時,夕雪仍睡著,一動不動,他不再留在臥室,只徑直走下樓去。
在听到他的腳步聲離去,過了一段時間後,夕雪忽然坐起身子,她的手撫了一下頭,剛躺了不知多久,此刻,縱然仍眩暈著,可,所幸,僅有一點點的暈眩。
她不該留在這。
很快起身,走下樓,但,卻沒有想到,他並沒有離開,只坐在客廳,一根一根抽著煙。
濃烈的煙味讓她想嗆咳,可,現在嗆咳的話,無疑僅會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想讓他發現,她的離開。
現在,借著樓梯和客廳之間屏風的遮擋,應該,能在他察覺前,離開。
可,才轉下樓梯,哪怕隔了一個屏風,仍能听到他的聲音隔著屏風幽幽響起︰
「雪……」
有多久,沒有人單喚她這一個‘雪’字呢?
也是這個字,讓她的步子,停留了一下,但,下一瞬,仍是很快步出這間公寓。
沒有回頭地,步出這間公寓。
下意識想撥通蕭默澶的電話,可,電話還是一直佔線,她撥不通,放下手機的時候,卻是明藍的電話沖了進來,接起,里面說的話,只讓她的頭再次眩暈起來。
只是這一次的眩暈,她還是能撐著走下去。
而現在,蕭默澶接了電話,眉心緊緊的蹙起,這份蹙起,一直到他回到綿園,夕雪還沒回來,他坐在沙發上,讓惠妍先去用餐,直到晚上八點,夕雪才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的氣色很不好,眼楮紅紅的,顯見是有哭過的痕跡,本來神思恍惚地想朝樓上走去,卻在這時,听到蕭默澶的聲音︰
「小雪。」
和皇甫奕叫她的方式不同,多了一個‘小’字,是不是,也使得她在蕭默澶的跟前,更像個孩子吧。
但,今晚,她再扮不像孩子。
她本來,就不再是孩子了。
定定地站在那,她听到,蕭默澶的步子,在她身後響起,不用她走過去,他卻是走了過來︰
「怎麼這麼晚回來?」
「我——」夕雪應了這句話,頭腦一片混沌,「從醫院出來,有些悶,就開了車四處逛逛散心,讓你擔心了。」
沒有提及皇甫奕,這句話,說得也是實話。
「是嗎?」蕭默澶的聲音很淡,這份淡,帶著些其他的意味,可她卻是沒有听出來,「一起用晚餐吧。」
她很想轉過身,和他共用晚餐,可,在這一刻,胃卻堵得什麼都用不下︰
「默澶,一會——一會,你還出去嗎?」
他沉默了一會,才道︰
「晚上還有些事,所以用完晚餐後,要出去一會。」
「公司有事?」
徑直問出這句,她看得到,他眉心鎖了起來,然後,在明顯的躊躇後道︰
「是。」
「那你先用吧,我想睡一會,很累。」
有些事,突然在這一刻,她不敢問得太清楚。
因為,怕,也因為,疼痛。
更因為,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他一直在為她的事煩心,這樣的煩心,是和幸福沒有關系的。
「好。」他應聲,在他回身,朝樓梯下走去時,她突然站在那,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些事,她現在需要想清楚了,再決定。
于是,只慢慢朝臥室走去,耳旁回旋的,是他的那句話︰
「再怕,只要沒有退路,過一個臨界點,就不會再怕了,現在,我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怕。」
可,即便現在,他在她身旁,即便現在,她的害怕就快過臨界點。
但,她仍是沒有辦法克制。
走上樓,走進沐浴間,把花灑開得嘩嘩地響,可響的,只是花灑,她的眼淚,流不出來,這樣的掩飾,便也成了空。
樓下,蕭默澶凝著她的背影,一桌的菜肴,他一口都用不下去。
即便,她開了車,保鏢看上去沒有跟著,GPS定位系統還是告訴了他,她去了哪里。
並且,她在那一直待了一個下午,而在這之前,她還見了蕭未央。
哪怕,他不願意多去想,期間發生了什麼,可她紅腫的眼楮,已足夠說明一切。
因為視頻的流出,皇甫奕可能的擔當,讓她動容了,抑或是,蕭未央的咄咄,反推得她離皇甫奕更近呢?
而今天下午,皇甫集團的危機公關,確實沒有對那份小雜志的報道,做出回應。
哪怕,蕭氏實業的危機公關同樣沒有做出回應,性質卻是不同的。
再用不下,心緒煩亂,他只起身,朝外走去。
當他的車子,駛離綿園時,夕雪關了花灑,有些落寞地站在窗前,然後,她先撥打了Tina的電話,現在,她還是蕭夫人,所以,可以問一些事。
她問的,僅是今晚,蕭默澶是否有會議要召開。發生了那樣的事後,Tina的語聲雖然疏離,卻是否認的。
她知道,Tina會將她今晚問的,轉告蕭默澶,而她這麼問,不過是讓自己下定決心。
帶著逃避地下定決心。
用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我是夕雪,過一個小時,你們可以給我做一個專訪,但僅限于一個小時後。」
這個號碼是她回來時,報社狗仔記者打給她的,當時她是掛斷的。
現在,她確需要,對這件事做出一個交代,也算是對逝去的人一個交代。
是的,她的母親去了。
就在兩個小時前,去了。
明藍在電話里,用沙啞的聲音對她說了一句話︰
「夕雪,母親被你逼死了!我恨你,我不會原諒你!既然你連我最後一點依賴都要奪去,那麼,我也不必顧念姐妹的情分了。不,我和你之間根本沒有姐妹的情分,我姓明!姓夕的人,以後都沒資格來拜祭母親!另外,你會很快看到,蕭默澶愛的究竟是誰,今晚,我會約他出來,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一起來。」
接著,電話被掛斷。
這一番話,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不是蕭默澶究竟愛誰,而是,母親死了!
而明藍姓明,她姓夕,無論怎樣,哪怕夕正和她月兌離父女關系,始終,她都沒有改過這個姓。
或許,她真的奪走了明藍太多東西,譬如蕭默澶,只因為她的臉沉迷于她的蕭默澶,對她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只是出于對替身的感情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與其,弄到姐妹相爭。
與其,讓彼此陷入痛苦。
與其,讓他沒有幸福。
與其,讓他名譽不保。
與其,讓那一人為她擔當。
與其,讓母親死不瞑目。
不如,就此這樣,算是解月兌,也算是成全。
在這之前,她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讓自己蓄積一點力氣,也是,最後的等待……
※※※※※《一夕纏綿》※※※※※作者︰風宸雪※※※※※
翌日清早,一份在本地頗有影響力的早報獨家刊登了對夕雪的專訪,在那家小報社開頭之後,一些大媒體也紛紛跟上,畢竟,這一次,還是當事人夕雪的專訪,就新聞價值來說,是重要的。
偌大的紅色字體登著專訪標題,並在夕雪和蕭默澶的照片中劃上一道若有似無的裂痕︰
「蕭默澶夫人親口證實年少輕狂,做過不理智的事,並稱蕭默澶是工作狂,不顧及家庭,她在這場婚姻中十分壓抑和痛苦,所以,決定離婚,不再勉強自己。」
這份報紙的刊登,是讓滬城的傳媒界嘩然的。
夕雪從當天早上,在蕭默澶一夜未歸後,就勒令保鏢不許跟隨,這一次,保鏢許是得了什麼指示,卻是沒有跟著她。
使得她在安和醫院申請了一個家屬病房,安排惠妍暫時陪朱婷在醫院內後,住進了一家酒店。
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下午一點,她約了律師到酒店,代表她起草了離婚協議,然後,她在協議上簽了字。
字簽下去的時候,她的筆尖是顫抖的。
只是,再顫抖,難道,就可以不簽了嗎?
草草簽完她的名字,她委托律師轉交給蕭默澶。
接著,她只坐在酒店,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車流,黯淡的閉上眼楮。
當協議遞到蕭氏,是由Tina親手遞進去的,蕭默澶的煙抽得很凶,整間辦公室,只彌漫開一股刺鼻的煙味。
現在,他在煙味中,看著Tina神色窘迫地走上前來,遞給他這份函件︰
「蕭總,這是夫人委托律師發給您的。」
不用拆開,就知道里面是什麼。
想不到,先前那般勞心準備應付媒體,準備應付一切,竟換來這份東西!
這個女人,決絕地應付了媒體,也借此撕毀了和他的婚姻。
原來,那些看似的巧笑嫣然,真心以待,都抵不過視頻的沖擊,不,或許該說,皇甫奕對此事的態度,輕易地越過那些所謂的仇恨,越過他這半年來的相守,俘獲了她的心。
源于,皇甫集團的公關本來欲在今日上午九點半召開記者招待會,卻因著那份報紙,被悉數打斷。
可見,皇甫奕是準備做什麼,她確是不願意的。
一如女人的眼淚很珍貴,這份珍貴,在男人眼前落下時,只說明,她心里有過這個男人。
曾經,她的心里或許有他,但,那僅如同絕望之際,拉住的稻草罷了。
最終,皇甫奕帶恨的一年,抵過了他看似有愛的半年。
而他,由于昨晚,有更急迫的事需要去做,也想暫時給她一個冷靜的環境,沒有想到,在她質疑他的行蹤之後,只等來了她接受報紙的采訪,以及離婚協議。
使得,他本擬在皇甫集團之前召開的記者招待會,都沒必要再召開了。
也使得,同時要給董事會的解釋,似乎都不必要再給了。
「出去。」淡漠地甩出這句話。
然後,在緊閉的辦公室內,他從酒櫃中,取出一瓶酒,在這樣的時刻,不必再面對董事會指責的時候,就此一醉,也是好的。
本來,這些年中,他已拒絕了酒精的誘惑,可在今天,卻仍是一杯接一杯,將自己灌醉。
直到,兩瓶烈性的伏特加下去,頭有些暈沉,他趴到桌上,將那份離婚協議掃落到桌下,撥通直線電話︰
「約夫人來,現在!立刻!」
帶著戾氣,不待對方應聲,他就掛斷電話,緊跟著,他的人癱軟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太陽穴一陣陣地抽疼,他知道,是酒精的作用。
只是,唯有靠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他才能面對這樣決絕的她!
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細碎地響起。
他本仰在椅背上,現在,他的目光卻順著這腳步聲望去,是她來了。
她蒼白的小臉,看到他這副樣子,顯然是有些驚愕的。
只是驚愕之余,卻還是朝他走來,仿似,想為他泡杯濃茶醒酒,可他的手卻是用力地攥過她的手腕,細細的手腕,攥在他的掌心,他能覺到她明顯的掙扎。
「還是要離開我,你,很好……」
他覆在她的身上,指尖描摹著她的小臉,說出這句話。
酒意快要噬吞殆盡他的神智,在這之前,他竟還希望會有所轉圜。
可,在這一刻,她除了隱隱的反抗之外,還是反抗,只是,這份反抗,在隨他說出下一句話時,卻停止了掙扎︰
「真的不能愛一個人……愛了……她就是你的弱點……我以為不會再愛了……可,竟還是愛上了……」
剩下的那個字,他不再說出,只是吻上她的唇,因為,突然害怕,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她說的言辭,會更加決絕。
唇齒相倚,他覺察不到她的掙扎,她整個人好像因為他的這句話,突然不動了。
以前,他是有心魔,所以,每每和她在一起,終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今天呢?
或許,她和他之間,隨著那份離婚協議,再沒有明天可言。
而到了那時,她會是他更深的心魔吧……
作者題外話︰這章,請細讀,也是本文的**。其中我想表達的,希望有人能體味。可以听一首歌《你把我灌醉》,不管蕭默澶,或者是皇甫奕,在這章里,我都給了足夠的心理描寫,包括夕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