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還是空無一人，她開車沿著街道緩慢前行。開到前面好遠，才看到凌柏被記者圍在中央。凌柏不斷陪著笑臉跟記者道歉，她加速超過這群人，凌柏從人群里擠了出來，一面招手一面快步在跑。
他坐到車里終于松了口氣，「我騙他們說我認錯了人，一直道歉。」他的衣衫袖子挽起，小手臂大塊大塊的青腫瘀血極為刺眼。他喘著粗氣，故意笑了笑，「那群人真是笨蛋，我說認錯了人他們也信。」
她踩著油門，車速開得飛快。
道路兩旁熟悉的景物在瘋狂後退，山邊那抹殘陽依然灼烈，那光子濺入眼，刺得她眼里酸疼。
「安瑤……說個笑話給你听？」他聲音低低，小心翼翼問她。她安靜開車，嘴唇在發抖，「面對他，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甚至一句爸爸也叫不出來。」
「安瑤……」
「小時候不懂事，爸爸罰我抄作業，拿尺子打在我手心，打得我真疼。我當時就在想，等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氣氣他。我要交無數個男朋友，讓他腸子都悔青。」她抿了抿嘴，吃力地繼續說下去，「可是有一年回家，他背手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後，看到的是他臉上的紋路，看到的是他鬢角叢生的白發。當時一直強忍著什麼話也不說，最後還為了簽明星跟他吵了起來，他當時罵我賤貨不要臉，做什麼不好要去混娛樂圈。我當時也脾氣火爆跟他對罵，最後他太生氣甩了我一個耳光。從那天開始，我沒有再打電話給他，我甚至故意不跟家里聯系，只是為了氣他。」
他不敢說話。
她笑了笑，握緊方向盤，眼淚卻掉了下來，「可是那天我回家看到視頻，看到他為了維護我跟別人打架，我的心就像被千刀萬剮，疼得幾乎想去死。他那人爭強好勝一輩子，從來不跟別人動手，卻為了我去打架，最後還被關進了警察局。他以前替我交學費，照顧我，甚至受傷的時候哄我，我都覺得理所當然，他生下我就應該關心我。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有這樣一天，駝著背，腳步蹣跚，手腕上全是傷痕瘀血地走向我。他甚至不關心自己，還擔心我沒有錢應急，還擔心我被別人發現——」她猛地踩了剎車，把車停在一旁，痛不欲生地嚶嚶哭出聲，「他為了我做了很多，生我養我教育我，可是我呢，生氣的時候朝他吼，動不動就在他面前說要去死，甚至當初考北影，還威脅他，說如果不讓我去讀就死在他面前。我一直對他耍小性子，固執不听他的話，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我一直想掙錢給他用，卻不曾想他要的只是我平安健康地活著。」
他說，「你放心，伯父從來都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