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說︰「吃涮羊肉。」
何天亮說︰「咱們還是別涮了,就近找個地方隨便吃點,算你答謝過我就行了。」
小草說︰「那不行,說是請客就得像個請客的樣子,涮羊肉去。」
何天亮暗想,既然你不怕花錢,我怕什麼。便說︰「行,涮羊肉就涮羊肉。」說著三下兩下把擦鞋攤子收拾了,跟著小草朝政和路小吃街走。
路上小草問他︰「你看過日本電影《追捕》沒有?」
何天亮說︰「看過,你問這干嗎?」
小草說︰「你特像那里面的一個人。」
何天亮說︰「我知道我像誰。」
小草說︰「你自己也知道呀?」
何天亮說︰「不就是橫路敬二嘛。」
小草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你真逗,你要是像橫路敬二我才不請你吃飯呢。」
「那我像誰?總不至于像真由美吧。」
「像杜丘,真的,越看越像。」
何天亮說︰「像他有什麼好,我還是像我自己最合適。」
兩人說說笑笑地到了政和路。政和路五六百米長的街筒子里排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吃店和飯館。大江南北,各省各地的吃食真真假假都有在這里亮相的。不過這條街最出名的吃食還是西北羊肉,烤羊羔、黃燜羊肉、清湯羊肉、孜然爆炒羊肉、涮羊肉……似乎西北各民族的聰明才智都集中在這里從羊身上一爭高低。何天亮跟小草沿著食街走了一圈,想找一個清靜些的飯館,可是,冬日天寒,吃羊肉正是季節,又剛好是吃飯時間,家家飯館都是賓客盈門,生意十分火爆,一時居然難以找到比較滿意的去處。
何天亮說︰「干脆隨便找個地方算了,到哪兒還不是吃飯。」
小草說︰「要是光吃飯,還不如到牛肉面館每人一碗牛肉面呢。請客不但要吃好,還得講究個環境氣氛,別急,既然已經來了就再找找。」
兩個人正在街上東張西望地轉,卻听到有人在「百羊清真大酒樓」上面的窗口朝他們叫︰「天亮,天亮……」
兩個人仰頭朝上面看去,只見道士正咧著嘴朝他們招手。
「上來呀,還愣著干嗎?」道士在上面急急地叫。
何天亮幾天來到處找不著他,打手機接不通,本以為他去了外地,沒想到他卻在這里快活,便征求小草的意見︰「遇見一個朋友,咱們上去看看?」
小草無可無不可,說︰「行,既然是何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剛上樓,道士已經在樓梯口迎候,笑嘻嘻地問︰「這位小姐是早就認識還是剛剛認識?」
何天亮說︰「剛認識不久,這是小草。」又反過來給小草介紹道士,「這是我的朋友,你把他叫道士就行了。」接下來問道士,「這幾天你到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你,手機也打不通。」
道士說︰「一言難盡,先坐下再說。」于是一行人相跟著來到寫著「暢月園」的包廂。里面已經有了三個人,道士的兄弟二禿子跟他的兩個同學,是給道士騙人當托兒的。那三個人見到何天亮兩人便客氣地起身招呼著讓座。何天亮說︰「你們幾個坐著別動,我們揀空位坐就行,你們一動就亂了。」盡管他這麼說,那三個人還是起身換到門邊的位置坐下,把靠窗戶挨著道士的位置讓給了何天亮跟小草。忙亂了一陣,坐定之後,大家又互相介紹了一番,便算都認識了。整桌人只有小草一個女的,她就有些拘謹,老老實實地坐著,話也不說。
道士擺出架勢,咋咋呼呼地支使著服務員換了餐具,重新擺桌,服務員給各人都斟好了酒,小草說她不喝酒,道士就給她叫了可樂。這時候何天亮才插空追問︰「你到底咋回事?什麼一言難盡?藏到哪兒去了?」
道士說︰「前段時間我跑了趟南邊,想到那邊開創新局面,讓南蠻子見識見識我的中華正氣道,沒想到剛剛下車就著了人家的道兒。」
何天亮奇怪地問他︰「中華正氣道是什麼玩意兒?」
道士搖頭晃腦地說︰「中華正氣道就是我在研究總結了家傳硬氣功和其他功種長短優劣的基礎上,歸納整理出來的一套國內目前最好的功法。它的優點是簡單易練,見效快,不但能強身健體,開發智力,激活潛能,還能開天目,讓人具有預測能力,什麼事情都可以預先知道結果……」道士神吹海侃。何天亮知道他的底細,根本沒心听他胡吹,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打斷他,怕駁了他的面子傷了他的臉,只好暗自後悔不該在飯桌上跟他撿這個話題。好在這時服務員端來了火鍋湯底,又忙著點火燒鍋。道士自作內行指指點點地教人家怎麼怎麼弄,才算是截斷了他的氣功演說。
接下來,羊肉、菜蔬流水地上來,大家在道士的倡議下,紛紛舉杯喝了一口酒,表示了個意思。小草喝她的可樂,沒有跟著舉杯。喝了頭一口酒,便算飯局正式開始,大家全心全意地涮起來。一時間誰也顧不上說話,何天亮才又問他︰「你說你在南方著了人家的道兒,到底是咋回事?」
道士說︰「在火車上我遇見了一男一女兩個廣東佬,說是《東方周末》的記者,男的姓王,女的姓劉。《東方周末》你們知道嗎?」
大家紛紛搖頭︰「不知道。」
道士接著說︰「我練功時他們一個勁地盯著我看,練完功他們就纏了上來,非讓我給他們講講我的功法。我簡要地給他們講了講。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非要拜我為師,還說我要是能到廣州傳功,他們給我寫一篇報告文學在報上替我宣傳宣傳。我一听這是好事兒,就收了這兩個徒弟。他們一口一個大師,一路上對我恭恭敬敬,端茶倒水,送飯遞菜,噓寒問暖,弄得我倒是有點過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