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亮餐飲服務中心,天已經黑透。小草他們幾個正準備吃飯。他們這一伙人白天各忙各的,只有晚上吃飯才能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很有點家庭氣氛。
「何哥,你怎麼才回來,你讓我安排一桌晚上大家聚一聚,自己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的自行車剛剛推進大門,小草就迎了出來嘰里呱啦說個不停。何天亮讓她說得發愣,看到她朝自己擠眉弄眼,立即明白過來,接過話茬說︰「都回來了?」
小草說︰「都到齊了,就等你了。」
兩人配合默契,其他人都還以為真是何天亮安排讓大家聚餐,都挺興奮,只有三立臉上訕訕地不自在,讓何天亮意外的是道士也來了,何天亮在道士和三立之間空出來的座位上坐下。大家都知道三立出了問題,卻都做出毫不知情或者毫不在意的輕松樣子。
道士張羅著給大家倒酒。寶丫鎮壓著她那兩個急不可耐要吃東西的兒子。小兒子抓了一把花生米,寶丫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小兒子咧咧嘴想哭,卻又不敢哭。三立在一旁看了心疼孩子,眼楮瞪了又瞪,終究剛剛干了氣短的事兒,沒敢跟寶丫沖突。小草用湯匙給兩個孩子盛了些孩子們愛吃的菜肴,說︰「你們愛吃啥告訴阿姨,阿姨給你們盛。」又說寶丫,「別管,這麼晚了孩子都餓了,又沒外人,讓孩子放開吃嘛。」
道士說︰「你怎麼成了阿姨了?他們應該把你叫姐姐才對。」
小草說︰「你胡說八道,我跟他爸他媽都是平輩,要是他們把我叫姐姐,那我不是得把他們兩口子叫叔叔阿姨了嗎?」
道士說︰「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只有托兒所里面的阿姨才叫阿姨,你又不是托兒所里面的阿姨,所以只能叫姐姐。」
小草說︰「你又胡攪蠻纏了,如果只有托兒所里面才把阿姨叫阿姨,你把你媽的姐姐妹妹叫什麼?」
道士說︰「我啥也不叫,我媽沒有姐姐也沒有妹妹。」
何天亮知道他們斗起嘴來沒有個道理,也沒有個開頭結尾,就像沒有听見一樣,既不參與又不制止。他見三立的兩個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著,忽然想起自己給小草買的烤羊肉,急忙從懷里面掏出來,倒在空盤子里面。小草自然知道他買這烤肉是為了自己,心里歡喜,說︰「我去用烤箱再熱熱。」滿面春風地端了盤子去了後面廚房。
酒已經斟好了,何天亮想,小草肯定是因為見他這兩天情緒惡劣,以為他是為了中心的事情煩心,所以安排了這次聚餐,讓大家在一起熱鬧熱鬧,既有為他舒解情緒的意思,也有鼓舞人心的作用。想到小草事事處處替自己著想,心里熱辣辣的,本來想端酒杯,見小草還沒有回來,就等著。三立卻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朝大家看了一圈才說︰「各位兄弟,實在對不起,前段時間我用中心的錢做股票,操,被他媽套住了,鬧得中心挺困難,我自己也困難。」
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可是誰也不好意思提起,此時見他自己主動說了出來,大家都停止了笑鬧,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他,等著听他怎麼說。
「我當著大家的面發誓,要是我想替自己掙錢而佔用大家伙的錢,讓我生的兒子沒。」
話剛說完,寶丫氣得瞪著他︰「胡說八道啥?你這兩個兒子哪個沒了?自己做的事情拿孩子賭咒發誓的算什麼。」
三立黑臉涌上了血變得紫紅,對寶丫的話裝作沒有听見,管自往下說︰「我當時听到消息說那只股要大漲,剛好收回來的賬還沒有往銀行送,我就想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去炒股,賺一筆也是中心的收入。于是我就把錢全買了股票。他媽的,沒想到一買到手就開始跌,十塊錢一股兩三天就降到六塊錢。我沒敢拋,要是一拋就徹底賠了;要是不拋,錢壓在那里,中心轉得就費勁了。今天我借這個機會給大家道個歉,我對不起大家,我罰自己一杯。」說著,把杯里的酒喝了個一干二淨。
「今天我還要請示大家,這股票拋還是不拋,大家說拋,我就拋,虧了算我的,用我在中心的股份頂,要是不夠,借錢我也要把錢還上。要是不拋,就被套著,什麼時候能漲起來誰也說不準,中心隨時都要用錢,就怕到時候影響了中心的生意。這件事我當著大家的面挑明了,到底怎麼辦,我听大家的。」說完,深深看了何天亮一眼,坐了下去。
大家的眼楮也都朝何天亮看。何天亮暗暗詫異,三立今天的做法絕對不是他平日的風格。過去他要遇上這種事情肯定會事先跟自己商量,即便是做錯了事心里虛弱表面上也要梗著脖子充英雄,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何天亮還在琢磨三立,端著烤肉串出來的小草接過了話頭︰「三立,你剛才說的事情我們都理解,讓你這麼一說我們大家反而不好意思。你是為了給中心增加收入,出了點問題憑什麼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事你別放在心上,誰也沒有埋怨你的意思。依我說,股票既然買了,就放放再說,別急著拋,拋了就徹底虧了,等等說不定還能漲起來。再說了,不過就是一萬來塊錢,咱們又不是扛不住。這幾天把檔次拉下來主要做家常便飯,生意反而好了許多,流動資金還轉得動。」
何天亮端起酒杯對三立說︰「三立,別的我就不說了,咱們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我說你真正不對的地方就是不應該信不過我,信不過大家,再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到外面一跑幾天不回家呀,害得寶丫為你擔驚受怕的。好了,今天事情都說明白了,來,我跟你踫一杯,算是給你壓驚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