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路心成大老遠地站著,看見莫紹謙從車里拿出一個文件夾交到悅瑩手里。路心成帶著詢問的口氣說︰「你猜那是啥?」
我撇撇嘴︰「八成是賣身契!」這個死小妮子有秘密瞞著我了,我怎麼不知道她以前和莫紹謙有來往?有鬼,有陰謀!
莫紹謙把我們送到家,什麼也沒說,掉頭就走。我看著那車上的燈逐漸消失在夜色里,才發現我身上還披著他的大衣。
「瞧你深情那樣兒!」悅瑩用手點我的腦袋。
我嚴肅地盯著悅瑩,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把自己賣給了莫紹謙?」
悅瑩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童雪,你被害妄想癥啊?他來美國辦事,順道送我爹給我的文件,我們兩家現在有合作!」
我釋然地吐了一口氣,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回到房間,我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我又看到了莫紹謙,這次我終于看到了他的臉,他在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他的背面是漫天的煙火,襯得他風神俊逸。我情不自禁地在夢里叫了他的名字︰「莫,紹,謙……」
兩天後,我正在實驗室里寫論文,忽然接到了悅瑩的電話,她在那頭火急火燎地說︰「童雪,不好了!我那暴發戶的爹有情況!我現在要立即回國一趟,不過你別擔心,路心成會陪我一起。我就告你一聲,省得你擔心,你一個人照顧好自己,我等安頓好了就回來!我現在去機場了,你別打我電話了,落地了我再給你消息。拜拜啊!」
听著那頭的忙音,我忽然有種風起雲涌的感覺,是有大事要發生嗎?如果叔叔這次撐不過去,悅瑩該怎麼辦呢?她一個女孩子家如何在短時間內迅速接手那麼大一個企業呀?我揉揉眉心,忽然覺得疲憊,也沒心思寫論文了,就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了。
因為心里有事,再加上路面的積雪凍成了冰,我居然在自家門口摔了一跤!我在心里哀嚎︰流年不利啊!咬咬牙嘗試站起來,卻悲哀地發現腳踝處生疼,貌似是扭到了,一點勁兒也使不上來。這下我六神無主了,再這麼坐下去,我的就要黏在冰上啦!
正發愁呢,忽然身子一輕,我被橫著抱了起來。「啊!」我驚叫,一轉頭發現是莫紹謙,立刻閉了嘴。
「丟人!」他板著臉教訓我。
「你怎麼在這兒啊?」那一刻,我居然忘記了疼。
他皺皺眉頭,思索著什麼,然後仿佛得出了答案,他說︰「我來拿我的衣服!」
切!小氣吧啦的!我摟著莫紹謙的脖子,聞見他身上的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忽然就安心了。他把我送到醫院,一個胖乎乎的美國老頭在我的腳上揉來揉去,疼得我齜牙咧嘴。包扎好之後,我听見莫紹謙和那個老頭用英語交談,他的口語很標準很流利也很好听,我就那麼看著他,竟一時有些痴。
他又把我送回了家,我本來準備自己下地來著,可他不給我這個機會,二話沒說就抱起我。我靠在他懷里,臉燒得呀,能煎雞蛋了。他把我放在沙發上,還細心地為我腿上蓋了一條毛毯,我跟不認識他似的看著他。記得上次我把他的古董台燈打碎時,不小心整個人掉到了碎片上,他當時急的,腳上扎了碎瓷片都沒注意,就風風火火地把我送去醫院。我後來老在想,他怎麼就不怕疼呢?吭都不吭一聲,真不是人!
他發覺我在看他,搭著我腳的手用了用力,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氣——該死的莫紹謙,我下次再美化你我就去峨眉山當尼姑!
他給我倒了杯熱茶,坐下來的時候不經意地問︰「聖誕節都過了,那棵樹還不拆啊?」
我一口水差點嗆死!心虛地瞄了瞄那棵樹,其實和他裝扮的也不是很像啊,你看,我在左邊多加了一個球……可是,除了莫紹謙,誰會把一棵好好的樹裝扮得跟個木乃伊似的?我尷尬地笑笑︰「拆!馬上就拆!你看悅瑩的審美有夠差吧?一棵樹都能打扮得這麼鬼斧神工!」童雪,你就裝吧……
莫紹謙沒說什麼。我便立刻轉移話題︰「你怎麼還在美國呀?」
「美國你家的呀?就許你待?」莫紹謙嗆了我一句,我眼楮瞪了老大,他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估計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美國公司這邊有點事要處理。」嘿,業務做得夠大,都發展到美國來了!
看來他也挺忙的,手機不停地響,他不耐煩地按掉。等手機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我說︰「接吧!人家說不定有急事!」
他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頭微微低著,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掛了電話,他對我說︰「我出去辦個事!」
我特賢妻良母地來了句︰「去吧!」說完自己都傻了,莫紹謙去什麼地方啥時跟我說過啊?以前他都不聲不響就消失,一走能走好幾個月,哪次他和我解釋過啊?得,我也懶得理他,腳還隱隱有些疼,我窩在沙發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是被餓醒的!我望著空蕩蕩的房子,心里淒涼極了。我第一次後悔自己怎麼沒多交兩個朋友,好歹這時也能求助一下場外觀眾啊!沒辦法,我只能用單腳一跳一跳地朝冰箱挪,打開一看,女乃女乃的,這玩意兒也配叫冰箱?叫「空箱」得了!我這才想起,今天本來應該是我固定的「采購日」的,結果這麼一鬧,就忘了。
我頹然地坐下,抓到一個抱枕,想象它是莫紹謙的臉,我惡狠狠地捶了它一拳,罵道︰「莫紹謙,你丫就是一掃把星,我踫到你就沒好事!我來美國一年,連個小感冒都沒得過,結果你一來我就摔殘了,你說你是不是屬黃瓜的?你欠拍呀你!小樣兒,你還瞪我!還手呀!打我呀!」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打得不亦樂乎,原本一個胖乎乎的枕頭快被我蹂躪成「枕干」了。
突然,一個魔鬼般陰沉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要不要打真人?」
我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因為腳傷而站不穩,身體晃了晃,一坐在了地上。我看見莫紹謙站在門口,手里還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可是,誰能告訴我……他是怎麼進來的?但現在的情況沒時間讓我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拼命擠了一個笑容,討好地望著他,說︰「嘿嘿,你回來啦?我以為你不來了呢!嘿嘿,我在這練瑜伽呢!早日恢復嘛,嘿嘿嘿……」女乃女乃的,笑得我肌肉都抽筋了。
他走過來,先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勢,然後把我抱起扔到沙發上,順手拿起那個供我發泄的抱枕,說︰「練瑜伽?我怎麼不知道現在練瑜伽還要借助抱枕的?」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我扯過那個抱枕,裝模作樣地做了幾個動作,「這叫阿師湯伽,人家印度大師都這麼做!」
「童雪,你別和我貧,就你心里那點小九九,我還是了解的。」莫紹謙居然俯身拍了拍我的頭,然後拎著那些大包小包走進了廚房。
我愣在原地,他居然沒有生氣!他居然拍了我的頭!我機械地轉過頭去,看見他把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都是一些食材。我的心里忽然像吹過一陣和煦的暖風,舒服極了。我緊緊抱了抱那個「禽sh u抱枕」,把臉深深地埋進去,上面好像還留了一些他的味道——我怕他看到,我不小心掉下來的眼淚。
我是真餓了,所以吃起來一點也顧不上吃相,狼吞虎咽的,況且莫紹謙的廚藝還那麼好,他上輩子是不是哆啦A夢啊,這麼萬能!「童雪。」他突然叫我。
我從飯碗里抬起頭︰「啊?」
「臉上沾飯粒了……」
「……」我尷尬地抹了抹嘴,心想,這情景,咋這麼小言呢?
吃完後我主動要求洗碗,他也沒客氣。我站在水池邊,心里想的是我們那次在海邊的時光,那天,也是他燒飯,我洗碗,而且,那天,他還……吻了我。想到這里,我就忍不住臉紅……呀呸呸,童雪,你跟過他三年,你丫裝什麼純情還臉紅!我正在心里狂鄙視自己的時候,突然看見莫紹謙走過來了,他越靠越近,不會吧?真要情景再現吶?我屏住呼吸,磕磕巴巴地說︰「干……干嗎?」
他靠我很近,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地說︰「你衣服濕了,我幫你系圍裙。」
我慌忙低頭,可不是,衣服前一片水漬。童雪啊童雪,你怎麼可以有這麼無恥的念頭?人家稀罕你了嗎?人家又不是真禽sh u干嗎動不動撲過來?悅瑩說的沒錯,你就是被害妄想癥!
莫紹謙溫柔地給我系上圍裙,那一刻,我的心兵荒馬亂,不知怎麼就生出了一些天長地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