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正座位的皇帝已近五十,身體依然魁梧健朗,鄂下蓄著大把灰白胡子,幾近遮住他大半個臉龐,當看到青爭的霎那,烏黑炯目打量起這嬌小的人兒到底有幾分能耐。
青爭的目光只是在皇帝的面前停留了三聲數數的時間,便迅速垂下眼簾,左手放于胸前,微微彎身行禮,她曾經見過宮婢們像卓景澄及二皇子的行宮禮動作,所以,行大雪國的宮禮未難倒她。
「…紅…旭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青爭順著太監及井瑤雪的話,替自己改姓成紅,然後加上東門凌旭的旭字,變成了紅旭,雖然她不知道卓景澄為何替自己改了姓,但是,這樣改姓未必不是好事。
「紅旭,紅旭…」皇帝捋起胡子,贊著點頭說道︰「好名字!如初升的日陽,皇後,你看,她的名字都與太陽有關,我們的大雪國應該有救了!」
青爭听到皇帝的話,輕蹙眉心,暗暗瞟向不知在想何事的卓景澄,思忖,他應該與皇帝皇後說了她會在冬日種植的事情,不然,皇後他們也不會讓她這個外人到鳳楮宮用膳陵。
皇後滿臉親和的笑容點了點頭,容顏隨著歲月的跟著蹉跎,眼角上擠出幾根細細的皺紋。
「本宮看未必!」輕蔑的話語在宮殿外響起。
井越雨走進宮殿內,立即來到皇帝、皇後的面前,恭敬喚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後!狺」
皇後立即輕語訓道︰「雨兒,如今,你也老大不小,該收收性子,學學你的皇兄,為你父皇多分擔國事。」
「孩兒知道了!」井越雨隨意敷衍道,眼目戲謔的掃過青爭,然後,走向滿臉笑意的皇帝面前,從懷里掏出白紙︰「父皇,請您看這兩副畫!」
青爭在他看她的瞬間,心底就有了一絲警惕,當听到他所說兩副畫,就讓她想到三日前隨意畫的畫,再從透過紙張背面的線條,已能十分肯定,井越雨想拿她的畫在皇帝面前做文章。
卓景澄冷漠眼目閃過一絲深意,唇角微不可見的輕輕扯動。
「這兩副畫有點意思!畫里雖畫的只是幾只畜.生,但是,這表情卻實為生動,有趣!」皇帝接過他的畫,左看右看,隨即一笑︰「若真沒有估錯,這只自以為是的孔雀在門縫里看人,把門外的鳳凰給看扁了,看成山雞!」
井越雨听到皇帝批評孔雀自以為是,臉色閃過一絲難看,忙讓皇帝看向第二副畫,皇帝看到那兩行字,便念道︰「山雞里亦有鳳凰,孔雀卻只出山雞,不像是詩句,這山雞里亦有鳳凰我倒是明白,自是不能小瞧他人,後面這一句是……」
井越雨見青爭從容淡定的模樣,忙說道︰「父皇,後面這句話,就是反被人瞧扁了!而畫里的孔雀就是指兒臣,畫這畫的人,擺明著說兒臣往後的孩兒,也就是說您的孫子只會是山雞。」
幼稚!
青爭在心底嘀咕著,井越雨應該也有二十出頭,竟然還向父親告狀,丟不丟臉!
「皇上,此畫由紅旭所作,只是二皇子是乎誤會了紅旭的意思,務必請二皇子再念一次頭一句話!」她先發制人,自是不能讓井越雨搶了頭,隨意顛倒事非,把事情鬧大!
井越雨迅速念道︰「山雞里亦有鳳凰!」
念完之後,井越雨立馬後悔了,也就說往後他的兒子是山雞又如何,可山雞里也會有鳳凰。
皇帝眼目帶著幾分深思看向青爭,唇角緩緩勾起,這話亦可以說諷刺他人,也可以說在稱贊他人,只看自己如何理解。
皇後自己生的孩子,豈會看不穿兒子的把戲,立馬打了圓場︰「雨兒,不是母後說你,就兩副畫,你也要斤斤計較,好了!趕緊讓他們上菜吧!不然菜要涼了!」
宮婢們紛紛走出宮殿外,帝皇放下兩副畫紙,與皇後同時起身,走到屏風的圓桌前坐了下來。
井瑤雪一邊熱情的拉著青爭走到桌前坐下,一邊好奇問道︰「紅姑娘,你真的有辦法讓大雪國的在雪風之下,種出菜食?」
整桌人的目光都瞬間集中在青爭的身上,就連井越雨也想听听青爭的回答,雖然不相信她會有辦法,但是,很想看她出丑的模樣,這大雪國有數百年至上千年都沒有人解決這件事情,她這個小小的丫頭又有什麼能耐。
青爭頓時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她曾經有想過冬日種植的事情,但從未實踐過,方法行不行還是個問題,可偏偏卓景澄著急于此事,沒有清楚了解到事情的情況,就擄走了她的孩子。
卓景澄以為她真的有難言之隱,正想替她解為,卻听她說道︰「可以是可以,就是少了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在坐的人忍不住開口問道,就連卓景澄都月兌口而出。
「我只能說三國都沒有這件東西。」青爭指的是塑料紙與玻璃。
井越雨立即嗤的一聲︰「你這不是等于白說,要是不行,就直接成認了!」
「雨兒!」皇後跌沉著臉訓了一聲,然後,緊張問著青爭︰「不知道紅姑娘說的是何種東西?可否說說,指不定我們有呢!」
井越雨知道皇後真的生氣了,乖乖閉上嘴,不再說話,必竟這關系到大雪國的事情。
青爭的確等于白說,所以,不甚在意井越雨的話,繼續道︰「不管是什麼菜食,都需要日光照射方能生長!所以,現在缺少的是一種能防風雪,亦能透光的東西!」
她覺得這事情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說出來,他們也未必能做得到,當然,她也保留一手,在這大風大雪的天氣,除了透光的東西,還需要一些供暖設施。
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除了青爭,其他人都在細細思索她這個問題,而且她的話不無道理,曾經,在天氣比較溫和之時,他們在屋里種過蔬菜,在沒有光的屋里,就算長出葉子,也會變得慘白枯黃。
不一會兒,宮婢端著一盤盤菜食走了進來,菜盤之上罩著精美瓷蓋,以保暖飯菜的溫度,就在最後一道菜時,青爭突然傻眼的望著把菜放在桌上的老者。柯…柯維……
從大宮國的御廚跳槽到大雪國當御廚…厲害!
老者看到青爭的瞬間,面容上也出現瞬間錯愣,很快,恢復從容鎮定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走出宮殿之外。
整桌人的都在冥思苦想當中,都未注意到青爭與柯維的異狀。
之後的飯桌上,他們都在討論著能防風,又能透光的東西,時而,青爭會回上兩句,與著陌生人同桌用膳,失去味口,特別這些陌生人當中,擁有著帝王的身份,更是未能吃上多少飯菜。
直至一更到來,青爭與卓景澄離去,回到太子宮中,下轎之即,卓景澄開口尋問道︰「如果,有了你所說的東西,真的就能種出菜食?」
青爭不回話,直徑走進院里,卓景澄緊跟其後,就在九回長廊中,她突然停下腳步,確定無其他人後,便道︰「既然我已告訴你種植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女兒在哪?」
卓景澄聞言,烏黑的眼眸如同此時的黑夜,冷幽而深沉,讓人難以模透。
兩人不知站在長廊上對持多長的時間,冰寒的風呼呼刮過他們的臉面,凍紅他們的鼻尖,刺通了臉頰也毫未察覺,只是逼視著對方的眼目,似乎誰要先動一下,就誰先認輸。
不知過去多久,漆黑天幕上飄下來的雪花,隨著深夜來臨,變得越來越大,肆意飛舞,臉頰像是被冰柱刺傷一般,越發疼痛,兩人微啟雙唇吸氣著,薄淡的白色輕煙在他們之間散開,猶如晨中的薄霧,飄渺朦朧。
「我把她安置在大宮國的邊境!」卓景澄啟唇冷冷說道。
青爭半眯起眼目,半柱香過去,仍沒有等到他的下文,籠統的回答讓她覺得諷刺可笑,他說的這話她早就猜到,從這也說明卓景澄是聰明的,她沒有清楚告訴他整個種植的過程,他也不會告訴自己,女兒具體在哪個地方。
倏地,她轉過身,一言不發的走回屋里,留下卓景澄獨自一人站在長廊上。
青爭回房里,便見到小靈、小敏正在屋里閑聊著,她們見到青爭回來,立馬給倒杯熱水,除去身上的寒意。
「你們倆下去吧!」她有些心煩的意亂的揮揮手。
小靈與小敏對視一眼,察覺得青爭心情似乎很糟糕,便無聲的退出房外,順手帶上房門。
青爭起身走進屏風里,坐到床鋪上,摘去頭上的棉帽,隨意往一旁扔去,準確無誤的掛在衣鉤之上。
心底無比憋悶,近日處處受牽制,若知道女兒在哪,她必會連夜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在青爭在心底發泄所有不滿之時,身後,黑色的爪影,正往青爭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