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遙失聲痛哭︰「湯啟勛,不管怎樣,先救他回來好不好,算我求你……」.
「你根本不用求,他是我的兒子,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湯啟勛說完,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海遙听著那端傳來的冷漠的掛斷電話的聲音,她一下子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一行眼淚突地涌出,卻是瞬間凍結。
雪漸漸下的有些大了,很快就在她頭頂肩膀落了厚厚一層。
海遙卻是連動都不動,她只是安靜的坐在雪地上,任冰涼的雪花被北風狂卷著肆意的鑽入她的衣領,寒冷猶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可是比這寒冷還要可怖的卻是,心底徹骨的絕望和難過刻。
你不配做康寶的母親,你也不配再照顧他,佟海遙,我不會讓康寶再留在你的身邊……
海遙忽然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她哆嗦著握著胸口,心跳漸漸加快,快到呼吸都有些紊亂起來。
腦中卻是一陣陣的嗡鳴,這寂靜的連落雪都能听到的夜中,她的耳邊卻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一般,發出金戈鐵馬的轟鳴噱。
海遙只覺腦子里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砸進去了一枚極長的鋼釘,那釘子在狠狠的攪動著她的腦髓,痛徹心扉。
她抱著頭,痛楚中只恨不得將頭撞在牆上撞成兩半,海遙蜷縮在雪地上,小小的身子蝦一樣的弓起來,她的臉貼在冰涼的雪地上,那些厚厚的積雪幾乎都灌入了她的鼻子中嘴巴中,她開始細微的顫抖,漸漸的整個身體都痙.攣了起來……
路煙撐著傘出了院子,幾乎是走到海遙的身邊方才發現她躺在雪地里。
她慌地丟了傘撲過去,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只是那單薄的身體上卻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路煙哽咽著把她身上的雪都拍掉,想要將她拉起來,她整個人卻仿佛都是僵硬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路煙努力了幾次,卻也只能要她靠坐在她的懷里,海遙的呼吸已經漸漸變的細微了,可她的身體卻是滾燙似火,路煙緊緊的抱著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幫幫忙啊……」
空曠的街頭,只有飛雪仍在默默的從天空飛舞著灑落,它們無聲的,卻又冷傲的望著這世界,它們靜靜的,卻又強大的,將這世上的一切骯髒都埋葬在了蒼白的晶瑩下。
路煙的哭泣听起來卻是細碎的,微小的,風一吹,就仿佛將這一切和飛舞的雪花一起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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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黎明的時候,湯啟勛終究還是在高速路中途的服務區停了下來。
許是那一會兒急剎車的時候撞到了哪里,這一路他都已經咳了好幾次血,連著開了一夜的車,湯啟勛只覺得頭暈眼花,而車子也該加油了,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身上痛的厲害,腦子里卻是越發的清明。
他也是不得不清明。
事情忽然變成這樣,處處都透著古怪——
顧亦陽為什麼會將康寶和他聯系在一起?佟海遙明明是陸世鈞的前妻,他和佟海遙的幾次接觸,也遠在C城,顧亦陽又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更何況這些接觸也是在三年多後了,他是怎麼想到康寶可能是他的兒子的?
只是顧亦殊的話若是沒有作假,顧亦陽做了DNA鑒定,康寶確實是他的兒子,那麼杜峰為什麼會查出那樣一個結果出來?
能成為他的貼身助理之一,杜峰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那麼就是誰在故布迷局,故意將他的視線混淆,然後他放棄了再找佟海遙和康寶,他們方才可以下手。
若是下手的人真的如顧亦殊所說是顧亦陽,那麼,他的目的很簡單,要用康寶來要挾他。
最終目的幾乎呼之欲出,他為了康寶的事情萬里奔波,招標的事情自然不能全力以赴,顧亦陽想要拿下那個項目,一石二鳥,既打擊了顧亦殊,又讓成勛國際元氣大傷,那麼,就算是顧亦殊真的和他商業聯姻,那麼到那時也奈何不得他的地位了。
古往今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多少恩怨是非,反目成仇,莫不過在這八個字的道理中了。
在心里想了一番,總歸是將所有的事情都串成了一條線,只是腦子里還是閃過了一絲疑惑——
顧亦陽擔憂顧亦殊威脅他的地位,已經擔憂到了這樣的地步,又怎麼會這樣不小心的讓她探听到這樣的消息?
今天就是招標會召開的日子,如果他是顧亦陽,一定會在招標會即將開始前通知他這個消息,丟下這樣的重磅炸彈,殺傷力才能發揮到最大程度。
若真如此,自然更要小心翼翼保守這個秘密,怎會輕易就讓顧亦殊得知?
但轉念又想到顧亦殊今天所說的話,顧家水深,各個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顧亦殊從小在這樣勾心斗角的耳濡目染中長大,她的手腕和城府雖然不在他的面前表露,但終究還是不容小覷。
其實若說比城府心計,湯啟勛也未嘗會是她的對手。
出生環境和自小浸婬的那種氛圍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湯啟勛出生平凡家庭,自小父母雙亡,他有今天全靠自己吃苦拼搏,若說耍手腕玩心計,那就不是那些豪門出來的人的對手了。
顧亦陽對顧亦殊千般提防,顧亦殊難道就沒有殺手 ?
不管怎樣,他現在能早一點得知這個消息,就能多一分的勝算將康寶平安的救回來。
湯啟勛想到康寶的名字,心口里就彌漫出一絲溫暖的柔軟,在這個世上,他一直以為他就是一個人,雖然身邊有那麼多的好兄弟和朋友,但是慕之有長安,東子有蕭瀟,就連喬策都有了霍簡真,他們總會有自己的家,有妻子,有孩子,有父母雙親……
唯有他,好像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自小沒了父母,長大之後只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心里卻裝著別人。
只是現在,他有了孩子,這世上終于有了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人,這樣的感覺,真的十分奇妙而又讓人感dong康寶,康寶…….
湯啟勛在心里默默念了念他的名字,有一種暖融融的感覺在他的心口里不停的彌漫,回蕩。
但漸漸的,那一張小臉,又變成了佟海遙那個女人泫然欲泣望著他的眼神。
湯啟勛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攥緊,他再也不想看到她,再也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等把康寶救出來,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康寶的撫養權爭取過來,他不會再讓康寶跟著佟海遙那個不負責任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作為一個母親,究竟怎樣才算是合格!
更何況,既然不愛他,那麼他的兒子對她來說必然也沒有多麼重要。
不然怎麼會康寶一次一次面臨危險,她卻從來不肯告訴他這個做父親的知道?
就像是顧亦殊說的那樣,如果這一次不是她真的走投無路沒有辦法了,她會給他打電話?
湯啟勛只感覺自己的心裂開又愈合,愈合又裂開,幾次三番,傷痕累累,他是再也不願意無休無止的折騰了。
他也是人,他也會累,他的底線,一次一次為了她形同虛設,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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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微微亮時,雪已經停了,路煙趴在海遙的床邊猶在迷迷糊糊的昏睡,海遙卻忽然坐了起來。
她發了一夜的高燒,此刻體溫降下來了一些,卻仍是渾身酸軟無力,但海遙卻掙扎著下了床。
路煙听到動靜睜開眼,海遙正在抖著手穿衣服,她趕忙幫她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好︰「遙遙,你怎麼不再休息一會兒……」
海遙搖搖頭︰「我去等康寶……」
「我陪你一起去。」路煙低了頭,有些不敢看海遙的眼楮。
蘇維揚做出這樣的事情,路煙當真是覺得抬不起頭來,海遙的婚姻和幸福,全部被她給毀了,而這一次,又是因為她……
「也好。」海遙輕輕應了一句,畢竟路煙和蘇維揚這麼多年的感情,路煙去了,蘇維揚總歸不會太絕情吧。
出了醫院,許是仍在病著的緣故,海遙全身都冷的厲害,不停的哆嗦顫抖,哪怕是出租車內暖氣開的很高了,她的手仍是冰寒徹骨的。
路煙默默的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里︰「遙遙,就算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不會讓康寶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別這樣說。」海遙的聲音有些嘶啞︰「誰出事,我都不樂意。」
路煙死死的咬著牙關,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北郊大橋卻已經很快到了,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開了車門扶海遙下車。
時間仍早,寬闊的大橋上空無一人,更不要說橋下幾乎干涸凍結的河床,海遙踩著凍的結實的泥土一步一步走到第三個橋洞下,冷風簌簌的吹來,仿佛是刀子割著人的肉一樣的疼。
海遙將帽子戴的嚴嚴實實,可頭仍是痛的幾乎要裂開了一般,她狠狠的捶了一下,靠在冰涼的橋柱上,閉了眼楮。
時間一分一秒過的緩慢,及至到了中午的時候,路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凍僵了。
不遠處似乎有車子緩緩停了下來,接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下了車,匆匆往橋下而來,海遙的眼楮倏然的明亮了起來,但在最初的璀璨之後,卻又變成了無邊的暗沉。
「遙遙……那人是誰?」路煙有些茫然的詢問。
海遙就望著湯啟勛迎風踏雪而來的那一抹高大身影久久沒有挪開視線,直到眼楮似乎被飛舞的雪花打濕了,視線也變的朦朧起來,她方才輕輕回答路煙︰「他是……康寶的爸爸。」
「什麼?」路煙整個人都呆了一下,她還一直以為,康寶是陸世鈞和海遙的孩子……
「沒錯,他就是康寶的爸爸。」海遙低頭苦笑,緩緩的轉過身去。
湯啟勛很快就走到了海遙和路煙的身邊,他一向注意儀容,不管何時出現總是一絲不苟,頭發衣服絲毫不錯,但這一次……
他一臉的憔悴,眼楮通紅,頭發蓬亂,衣服皺巴巴的,褲腿上鞋子上都沾了污泥。
他是那麼的狼狽,再也沒有了那個高高在上彬彬有禮的湯總裁的影子,但海遙卻覺得此刻的湯啟勛那麼的帥。
他就像是一尊天神一樣,只要站在她的面前,她就能夠安心。
海遙咬著唇站在橋下望著他,眼淚一行一行的往下淌,湯啟勛卻只是漠然看了她一眼,就轉過身拿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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