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殊,你當時告訴我邵晉恆和邵佳音有這一層關系,要我透露給媒體知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邵佳音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錯……」
顧亦殊先是一愣,旋即走到湯啟勛身後,雙手撐在椅背上,眉眼里含滿了不屑。
「愛上自己的親叔叔,禽獸不如,還不算大錯?」顧亦殊毫不在意的冷笑︰「像這樣不懂三綱五常的賤人,就活該去死!」
「如果有可能,邵佳音也不想愛上邵晉恆,不管他們是什麼關系,愛是沒有錯的,她才二十歲,就算是人生路一步走錯,可她未來還有無數的可能,亦殊,你知不知道,邵家不會管邵佳音的死活,甚至巴不得她那天晚上摔死才好……」
顧亦殊看出湯啟勛的不悅,心知他一向就是如此,就連對陌生人,也是多了幾分的心軟,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心狠手辣?
想及這里,顧亦殊就有了幾分的不以為然︰「勝者王,敗者寇,古往今來皆是如此,不管怎樣,我們爭取了一個有利的時機,陸世鈞不足為慮,成勛安全了,啟勛,這不是好事嗎?」
湯啟勛忽然覺得心煩意亂,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撥了內線電話。
顧亦殊望著他的背影,卻不由得沉思,商場如戰場,湯啟勛會自責心軟,可別人只怕自己的手段不夠狠,她不能讓他繼續犯這樣的毛病,就說當年,若是狠一點將邵晉恆置于死地,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麻煩了!
「林山,暗地里查一查邵佳音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就通知我。」湯啟勛交代了一番,掛斷電話。
顧亦殊理了一下鬢邊的頭發,柔聲安慰他︰「好了,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這一次也是被逼的急了,更何況遙遙和康寶都回來了,你不再是以前那樣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才會按我說的去做,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自責也沒有用,不如我來處理吧,顧家有黑道背景,找一個人還是容易的,等有了邵佳音的消息,我會將她妥善送到國外好好養病,你看怎樣?」
湯啟勛原想答應,但心中莫名的有了別的想法,「這件事我想自己來辦。」
顧亦殊一愣,旋即卻是微微一笑︰「你呀……總是這樣心慈手軟,好,那就你自己去辦,我還不喜歡多操心呢。」
湯啟勛回身在辦公桌前坐下,開了電腦,顧亦殊跟過來,一晃眼只看到開機屏幕上一閃而過一張朦朧模糊的照片,似一個少女躺在樹下熟睡的模樣,她的心口里一酸,正欲強顏歡笑說什麼,叩門聲卻響了起來。
湯啟勛立刻就舒展了眉心抬起頭來,唇角也挑出了淡淡的笑意︰「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的推開,隨即顧亦殊就看到了海遙和康寶。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大衣,樣式看起來簡約大方,乍一看不足為奇的樣子,但顧亦殊的心里卻像是打翻了調料瓶,佟海遙那樣的土包子不認識,但她知道,這是紀梵希的最新款,巴黎還未上市,她甚至都沒有拿到,但佟海遙卻已經穿在了身上。
以往都是她如此,接受那些女人們羨慕的目光,卻未料到有一天,卻是她這樣嫉妒的看著別人。
佟海遙的個子那麼低,穿這件衣服一點氣勢都沒有,顧亦殊女人天性,忍不住在心里就先自己評論了一番,但想歸想,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佟海遙雪白的幾乎透明的肌膚,還有那一頭黑漆漆的長發,真是給這件衣服加分了不少!
但更讓顧亦殊心里難過的卻是她手邊牽著的那個小小的孩子,玉雪可愛,就像是白玉雕琢而出的一般,許是新年將至的緣故,海遙給他穿了大紅的中式唐裝,他此刻看起來就像是舊年畫上的散財童子一樣,顧亦殊看了都想去掐一掐他白女敕的小臉。
心里這般左思右想的盤旋,待預搶先開口打招呼的時候,海遙卻已經摘了大衣,對她淡淡一笑︰「顧小姐也在啊,我來給啟勛送午餐,要不要一起吃點?」
這句話就有了主人的意味,顧亦殊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一向不落人下風的她,竟是一時面上有了微微尷尬的情緒︰「不用了,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
海遙就對她柔柔一笑,一邊彎腰給兒子月兌掉外套,一邊眉目不抬安靜的說道︰「那我就不留顧小姐了,康寶,給阿姨說再見。」
康寶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但媽媽的話他一向是乖乖听從的,立刻就揮了揮胖胖的小手︰「阿姨再見,阿姨開車慢一點,下雪了,路上滑。」
康寶稚氣關心的話語,讓湯啟勛都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幾步走到母子兩人跟前,將小小的孩子抱起來舉高,故作生氣的威脅︰「好呀,叔叔出門康寶就不關心,現在對別人還這樣的好,叔叔都吃醋了!康寶說怎麼辦吧!」
顧亦殊往外走的步子一下就頓了下來,別人……在湯啟勛的心里,在他的潛意識里,她一直都是別人,
外人。
康寶和湯啟勛你來我往的笑鬧起來,海遙站在一邊滿臉微笑的看著,顧亦殊覺得自己真的很多余,但她咬了牙,挺直了脊背緩緩走出去,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讓自己在姿態上落了下風。
海遙看著那扇門在眼前關上,她微微松了一口氣,走上前將康寶抱過來︰「好了,別和叔叔鬧了,我們該吃飯了。」
湯啟勛看她手腳麻利的將餐盒一一打開,那些賣相很不錯的飯菜還在冒著熱氣,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暖,走過去擁了她的肩要她坐下來︰「說了不用給我送餐,我可以叫外賣的。」
海遙將湯盛出來,對他柔柔一笑︰「外賣吃多了不好的,還是自己做的又放心又有營養,再說了我每天在家里也沒有事,這樣忙起來感覺還不錯呢。」
湯啟勛見她果然看起來精神不錯的樣子,心知她一個人在家多也是無聊,而他亦是想要多看到她,就不再多說,一家三口圍坐起來,安靜的吃飯。
吃過飯康寶就犯困了,湯啟勛把他抱到休息室,和海遙一起守著他,直到他睡著了,他們才悄悄出去。
午休的短暫空閑時間,是海遙每天最開心的時刻,湯啟勛不工作,就跟她坐在辦公室的大落地窗前,兩個人泡了茶,有時候會說很多話,有時候什麼都不說,就這樣安靜的坐著,也覺得是一種幸福。
「我一直都想問你,為什麼不肯承認那天晚上的事,為什麼要隱瞞康寶是我兒子的真相?遙遙,如果你不逃避,我們一家三口,早就在一起了。」
時隔這麼久,久到海遙都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卻未料到他突然又問出來,她立刻就有些坐立難安,仿佛那一段煎熬的時光,又重新回來了一樣。
「把你心里所想的,所擔心的,都告訴我好不好?我們以後還有一輩子要過,兩個人要長相廝守,必須信任彼此,海遙。」
海遙輕輕伏在他的膝上,那些黑暗的時光,那些讓她想起來都心酸的想要哭泣的時光,她一一的對他傾訴出來,對他的愧疚,對自己的自責,面對他時的自卑和矛盾,與他一夜之後的惶恐和不安,得知有了他的孩子後,最初的幾近崩潰,到後來漸漸彌生的喜悅……
湯啟勛感覺到她的眼淚,心疼的把她摟入懷中︰「都過去了海遙,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和康寶,就在我的身邊,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海遙望著他,到了嘴邊的那一句話,試圖說出口,可他眼底滿滿的都是讓人信賴的深情和溫柔。
也許只是誤會,也許只是顧亦殊身體不舒服,她不是自從給她輸了血之後就身體一直都很差嗎?
也許那天晚上,湯啟勛只是送她回去而已,他很快也就回來了不是麼?
說了彼此要信任,那麼,她就把這件事當做心里的秘密壓下去吧,他信任她,她也信任他,康寶才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等到明年夏天,他們結了婚,一切,也就該塵埃落定了吧。
晚上下班的時候,湯啟勛破例沒有加班,一家三口出了電梯往停車場走去,剛把康寶抱到車子上,海遙正欲上車的時候,只感覺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推了出去,她來不及驚呼一聲就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而消音槍的悶響,卻是清晰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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