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仲然揮揮手,下屬應了一聲轉身出門,他摘了警帽頹然坐在椅子上,那一雙一向銳利卻又精干的眼眸里,卻透出了幾分無助的光芒。
記得剛從警官學院畢業的時候,曾經受理過一個案子,一名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大學生,白天在學校的女廁被人殘忍虐殺,而錢權操縱之下,那名天理不容的嫌疑犯卻只是被判決了死緩。
死緩——說不定過幾年,就會用種種借口被從監獄里放出來,到那時,照舊是風光過他的日子,但那死去的女孩兒豈不是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她的家人心中又該是怎樣的一種痛?
可這個社會就是如此,法律就算再怎樣強大,卻也有無法照耀的角落。
「慕警官,顧小姐要見您。」
篤篤的叩門聲響過之後,下屬的聲音畢恭畢敬的傳來。
慕仲然唇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警帽,對著儀容鏡仔細的戴好,方才轉身闊步而出。
顧亦殊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精致的容顏,慕仲然在門外站定,「顧小姐,有何貴干?」
「今日要告辭離開,特意和慕警官告個別呢。」
顧亦殊摘了墨鏡,笑容淺淺,目光里卻透出濃濃的嘲諷來。
「那倒不用了,顧小姐以後最好還是奉公守法別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然,我們見面的機會可就多了,我想顧小姐也是不樂意再見到我的吧?」
「我自然是不樂意再見到你,但就是見了也無所謂,奉勸慕警官一句,你在警界混了十年,卻仍是待在這個位子上,就是你死腦筋不知變通!」
顧亦殊說到此處,嘲諷一笑︰「哦對了,林廳長和我說了,慕警官不日就要調到另外的職位上去,我們以後怕是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今日一別,慕警官自當好好保重,若有一日加官進爵,我可要好好請慕警官喝上一杯!」
慕仲然聞言神色微變,但少頃卻已經明白過來。
他一向鐵面無私,為人又剛直不阿,不知礙了多少人的眼,這一次趁機踢走他,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慕仲然想到此處,雖然心中憤慨萬分,卻也並未流露出太驚駭的神色來,他只是抬手又扶了扶警帽,看了一眼懸在警局大門上方的警徽,轉過身大步離去。
顧亦殊鄙夷的一笑,戴上墨鏡款款走上了來接她的車子。
像慕仲然這樣的人,還指望憑借他的一己之力和他們的這樣的人物作對,到頭來也不過是螳臂擋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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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在A市只待了短短三天,她原想著要見海遙一面,但去找了陸世鈞幾次,陸家的人都說陸世鈞出差去了國外,一直沒有回來。
再問海遙的消息,卻也是一問三不知,盛夏沒有辦法,她必須得回去,小雨點半天見不到她都會哭鼻子,現在她走了三天,她還不知道哭成了什麼樣,還有孤兒院其他的孩子們,盛夏都割舍不下。
臨走之前的那個晚上,顧亦秋約了她出去喝酒,盛夏酒量不好,但仍是和顧亦秋頻頻踫杯,喝了個一醉方休。
期間幾次顧亦秋都要將話題繞到顧亦寒的身上,盛夏卻只是不露聲色的轉了話題開始提季暖秋,幾次三番之後,顧亦秋終究還是不敢再提顧亦寒的名字。
每個人心底都藏著一段悲傷,每個人心底都有一段不肯讓別人觸踫的往事,每個人心底都埋著一個人,每個人,都有一個深深的疤痕,刻在你的骨血里,刻在你的心髒上,看不到,模不到,可時時都會痛。
盛夏不會否認,她的傷疤就是顧亦寒。
但如今已經可以坦然的面對了,總好過剛離開的那一段日子,不要說想起他那個人,就算是听到與他名字有關的字眼,她都會痛的徹夜難眠。
只是日子像是河水一樣,總會緩緩流淌,將一切的哀傷都帶走,她終于還是艱難的走出來,然後獲得新生。
譬如當年那麼艱辛的忘掉蘇晉,譬如當年如同死了一次一般戒掉顧亦寒。
「夏夏,你喝多了……」顧亦秋捂住她的酒杯,不肯讓她再喝。
盛夏的臉紅撲撲的,一雙眸子亦是明亮逼人,她望著面前的顧亦秋,他的眼楮細長清秀,和顧亦寒的不羈放浪截然不同。
但他們畢竟又是親生兄弟,她透過他,仿佛就能看到他……
盛夏覺得自己沒有醉,卻又覺得她真的喝多了,不然為什麼她會想要掉眼淚?
「夏夏?」顧亦秋有些擔心,低低喚她的名字。
「小秋,當年……季暖秋離開你,我記得你後來告訴我,你想喝酒喝醉,可是卻怎麼都沒有辦法
把自己灌醉,最後還喝到酒精中毒了對不對?」
顧亦秋皺起眉毛,滿臉不悅︰「我都忘記了,陳年往事,誰記得!」
盛夏笑嘻嘻的看著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小秋啊,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不肯說實話,不肯面對自己的心……」
顧亦秋結了帳,跟著她走出去,她一直沿著老護城河的長堤走,月亮一晃一晃的睡在水面上,可愛而又討喜的樣子。
盛夏忍不住的蹲下去,伸手去水里抓那月亮,顧亦秋怕她掉進去,上前一步正要拉她離開,卻有一只手搶先伸出去,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