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輩子總要為一個人生死不顧一次,那麼這個人只能是海遙。
趕到B城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初夏的太陽已經有了毒辣炙烤的氣息,湯啟勛下車,站在那幾乎沒有一丁點綠色的空曠郊外。
邵晉恆只是給了他一個粗略的地址,並未說清楚海遙現在所在的具體位置。
約莫十幾分鐘後,有人向他走來,湯啟勛看了那人一眼,相貌普通,中等身材,可那一雙眼楮,卻像是老道的獵人一樣,透著掩不住的殺氣和血腥。
「是湯先生麼?」
湯啟勛微微點頭︰「正是。」
「請跟我來。」那人轉身就走,湯啟勛也不再多言,沉默跟了上去。
繞過一棟廢棄的爛尾樓,是一棟不起眼的小小院落,湯啟勛隨意看了一下四周,心中粗略有了計較。
這里地處偏僻,四處無人,邵晉恆選擇讓他來這里,看來是有心要做個了斷了。
湯啟勛看著那人推開院門,回頭看他,他深吸一口氣,神色未變,步伐一如既往的平穩,緩緩走入了院中。
院中有一棟深灰色三層小樓,園子里卻是空蕩蕩的,連一棵花草都沒有,透出來幾分的凋零,許是很久都不曾有人打理過。
「湯先生請先稍等片刻。」
那人說了一句,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小樓中。
園子里連個遮蔽陰涼的地方都沒有,湯啟勛就站在那***的太陽底下,不一會兒身上的衣衫就被汗濕透,而那堅毅的額上也有了細密的汗珠。
陽光毫無遮攔,白花花落了一地,偌大的園子里卻是一片靜悄悄,就連風聲都沒。
湯啟勛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他只覺時間仿佛已經過去千年萬年那樣的長。
海遙被邵晉恆禁錮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一個人會不會怕?
腦子里滿當當的,想的都是她。
陽台上似有響動驟然傳來,湯啟勛立時舉目看去,卻是不由得大駭!
有石柱圍欄的寬闊露台上,海遙被人反縛住手臂推到露台的邊緣,她一臉惶恐,驚懼不安的望向邵晉恆,那眸光中滿滿的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邵晉恆黑衣黑褲站在那里,薄唇抿緊,已然和那夜宴會上的柔情似水截然不同。
海遙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被人推到露台的邊緣綁縛在石柱上,目光卻依舊死死盯住邵晉恆。
「海遙!」
湯啟勛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全身上下都冒出冷汗,被那***的太陽曬干又汗濕,襯衫硬硬的刮著他的後背,他卻渾然不覺,他的雙腿似乎都被釘住了,眼珠兒也不能轉,只是望著那個被綁縛在露台外圍邊緣的小小身影……
她只要再稍稍上前十公分,就會送三層樓上掉下來!
海遙听得樓下這一聲淒厲的喊,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正看到湯啟勛驚惶蒼白的臉,她的心口重重一顫,轉而卻是濃濃的委屈和恨意襲上心頭……
都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都是因為他!
她原本就對邵晉恆心存愧疚,橫空里又殺出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樁事,害的他們夫妻走到這樣的地步……
還有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跟著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遭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她咬緊了唇,狠狠的瞪向湯啟勛,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幾乎要透出的火光來。
湯啟勛被她這樣的目光看的全身發冷,他趔趄向前了一步,又啞著嗓子喚了一聲︰「遙遙……」
這一聲,卻像是瀕臨絕境的人一樣,透出濃重的無力和痛惜。
「你為什麼要害我?」海遙看著那張臉,不知怎麼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沖著他大聲喊,淚珠兒紛紛而落,可滿腔的委屈卻像是攪拌開的肥皂水,冒出無數的泡沫將她的心塞的滿滿的!
他為什麼要害她?她過的好好的,除了失去了記憶之外,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可他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害她變成現在這樣?
她唯一的依靠,唯一親近的丈夫也對她冷漠至此,甚至要將她和孩子一起殺死……
她的丈夫,竟然懷疑她肚中的孩子是這個人的……
怎麼可能?
她根本不是這種人!如果她嫁了人,她就會忠誠于自己的丈夫,她怎麼可能和別的男人苟且,還有了孩子?
是他無賴她,是他要害死她!
「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纏著我不放?我是晉恆的妻子,我們夫妻好好的,你為什麼要跑來插一腳?你是不是要看我死了你才心安?」
海
遙嘶聲對著他大喊,黑發被淚珠兒濕透貼在蒼白的小臉上,慘白的太陽光照的她似乎要融入那光亮中一般,湯啟勛只覺的滿心的苦楚,不知從哪里說起,滿心的心疼和擔憂,卻又不知該怎麼讓她知道。
他仰著臉,只是緊張的盯著她的身影,那繩子雖然在縛著她,但她這般劇烈的掙扎,會不會掙開?
「遙遙……你不要亂動……」湯啟勛輔一出口,卻被她厲聲打斷︰「我不想看到你,湯啟勛你滾!現在就滾——」
「遙遙……」
她怒目望著他,那一雙眼楮里,淚光之後的陌生和嫌惡,憤怒與冰冷,像是席卷而來的浪潮,幾乎將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