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也不是沒有收到小星的電話說湯宜晴病情發作,他往往都是派個下屬過去,自己從不單獨去湯宜晴那里的,今天是怎麼了?
難道是多喝了一點酒,腦子就不听使喚了?
可平日里他也不是未曾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啊……更何況,他的酒品一貫極好,就算是喝的再醉,也不會做出這樣糊涂的事情來!
湯啟勛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似乎總有一個地方不對勁兒,卻又辯不出是哪里不對,正思緒紛亂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湯啟勛拿起手機一看,卻是老司機的號碼,他立刻接了起來︰「淮叔……好,去了海邊方向是嗎?我立刻就過去!」
知道了她要去的地方,湯啟勛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落回了一半,他顧不得再想其他的事情,立刻發動車子追去。
現在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將她先平安的帶回家。
他知道不能要求她一時半刻就原諒他消氣,可比起她的原諒來說,他更在意的還是她的平安。
深夜的街道上車流行人已經很少了,比起白天這個城市的繁華,夜晚的它顯的寂寞了許多。
海遙驅車上了高價橋,初春的夜晚,風卻還是涼的,她將車子的窗戶全部都打開,風像是冰冷的沾濕了海水的綢帶一樣重重拍打著她的臉和身體。
那些疼痛清楚襲來的時候,她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湯宜晴也不在,湯啟勛也不在,她是孤身一個人,這麼晚的海邊,也不會有人看得到她找得到她,她就是哭的撕心裂肺也沒人看她的笑話。
有多久不曾哭過了?似乎到了他的身邊之後,總是眼淚多過于歡笑。
他帶給了她全世界最幸福和最溫暖的愛情,他給了她一個如此安穩的家。
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他堪稱完美。
這世上有錢有貌的男人,不知道私生活混亂成了什麼樣,他卻數十年如一日的等著自己,守著自己,從不曾有過一刻動搖對自己的感情和心意。
若是換了別的女人,興許就要感恩戴德了,若是別的女人遇上這樣的事情,興許也不會如她此刻這樣的生氣,可她卻偏偏不能。
他們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她忠誠于他,而他亦是忠誠于她,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如果說因為他平日里待她極好,是一個合格滿分的丈夫和父親,犯了一次這樣的錯誤,她就該寬宏大量毫無原則的原諒一次,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這樣犯一次錯,然後不知廉恥的對他說,我平日里一向安分守己,我也是好妻子好母親,我就錯了這一次,你不能怪我你必須原諒我?
可這世界,對于女人總是苛責的,男人沾花惹草叫做風流,女人做了同樣的事情卻是不要臉下流無恥的婊/子!
可海遙知道,她總歸還是會忍著眼淚和心酸,將這一頁重新翻過去——
就算是心里留下了一道疤痕,就算是不知要吞下多少眼淚和委屈,可為了康寶為了小湯圓,甚至是為了自己這樣飛蛾撲火的愛過一次,她也會原諒,可是……
現在,至少是今晚,她不想看到他,不想听他說話,不想踫觸一切和他有關的東西。
看到他,她就會想到在湯宜晴臥室里他不著寸縷的樣子,看到他,她的心就會痛的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撲面而來的風已經越發的冷了幾分,夾雜著一些咸咸濕濕的味道,雖然冷的徹骨,卻可以讓人清醒。
海遙放慢了車速,拐上通往海邊的沿海公路,海水拍打岩礁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了。
在A市生活了這麼多年,海遙從不曾在夜晚來過海邊。
此刻下了車,站在漆黑的大海邊,那黑色的,漫無邊際的大海,似乎可以吞沒這世上所有人的傷心事。
而你站在這里的時候,似乎也能感覺到,與這天地萬物想比,人類自己,人類的那些煩惱,渺小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海遙攏了攏大衣,踩著細軟的沙子一步一步向海邊走去。
海風潮濕冰冷,將她的頭發吹的飛舞起來,像是傳說中唱著誘人歌聲的海妖。
她的臉龐濕漉漉的,只是辯不出是眼淚還是海風吹來的水霧,可那一雙眼眸卻是分外的明亮,亮的像是天邊最耀眼的一顆星星。
海遙在海邊一塊岩礁上坐下來,海浪拍打上岩礁,濺起的冰冷的海水打濕了她的衣褲,她卻是動也不動。
人在難過的時候,似乎總是喜歡通過自虐來讓自己的心不要痛的那麼厲害。
似乎身體上的疼痛就可以壓制住心底的痛了一樣。
海遙抱緊了雙臂望著浩瀚的海面,海似乎也睡了,沒有了白日里的
喧囂,除卻偶爾懶洋洋的海浪拍打過來之外,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海遙想起那些過往,像是不忍卒讀第二遍的書一樣,連回憶都是辛澀的。
她放下了一切,甚至連顧亦殊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不再理會,她只想將自己的全部都放心的交托給他,她百分百的信賴他,可他卻給了她這樣的回報。
她知道自己不該去鑽牛角尖,可現在,她想要放縱自己一次,放縱自己任性一次,矯情一次!
「就算是心里再不高興,也不要這樣委屈自己。」
肩上忽然一重,還帶著溫暖體溫的大衣輕輕罩在身上的同時,海遙听到身後有溫和關切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她的心倏然一顫,立時就回過頭下意識的輕喃出聲︰「啟勛……」
話音還未落,她眼底的一線光芒就化作了濃稠的化不開的夜色一般的漆黑,海遙低下頭,緩緩垂了眼簾,唇角有些苦澀的挑出一抹笑︰「怎麼是你啊世鈞……」
她的表情看起來辛澀酸苦,可陸世鈞卻是深深知道,他的苦,只會比她更重更深。
她的難過還可以表露出來,他卻只能深深的壓抑在心底。
誰都不能說,更不能對她說。
陸世鈞微微彎了腰,伸手想要將大衣給她攏好,海遙卻是下意識的躲了一下。
陸世鈞的手指一頓,旋即卻是不顧她的閃躲,依舊固執的將扣子給她系好。
「謝謝。」
海遙輕輕開口,說出口的瞬間,兩個人都靜默了片刻。
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悄然的流淌,他們都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此定格,再也不會前進一步了。
「海遙,就算是朋友,也不用這樣的客氣。」陸世鈞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她的那一聲‘謝謝’,他走到她的身邊,在她身側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海遙沒有做聲,只有海風吹來,是兩人之間唯一的聲音。
「你怎麼會來這里?」
海遙不露痕跡的輕輕拭去眼淚,輕聲詢問。
陸世鈞看著那一片漆黑的大海,卻並不回答,反而溫聲說道︰「海遙,你看這海……」
海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茫然,只有連著海面的天幕上點點星子,只有遠遠的燈塔的光芒,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白日里,它是那樣的喧嘩熱鬧,而到了夜晚,就算是如大海這樣強大,卻也是孤寂的。」
陸世鈞輕輕一笑,似乎是在變著法的安慰她︰「大海尚且要承受寂寞,大海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何況是人呢,人這一輩子總不能一次錯就不犯對不對?」
海遙忽然警醒看向他︰「世鈞?你……」
你是怎麼知道的,不過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她還未曾詢問出聲,身後卻是傳來車子的引擎聲。
兩人都停下了交談,陸世鈞向響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對她低低開口︰「他來找你了,回家去吧。」
海遙卻是坐著不動,她亦是不曾回頭看一眼。
知道是他找來了,但卻仍是不肯回頭。
有的時候人總是這樣的奇怪,不來的時候你強烈的渴盼著別人來,而別人真的來了的時候,你卻又違拗心願嘴硬的說不想見,快點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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