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鸞榻前,流光四溢。
皇帝坐在絳紫色彰顯尊貴的鳳榻上,拓跋曦站著,而他只能跪著,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安靜躺著的女子身上。
已經很久沒有來看她了,上一次來這里,是一年前的今天。
無擎很想上去看看,哪怕看到的只是一張沉靜冷艷的睡臉,可是他卻不可以近身一瞻慈顏。不得皇帝的允許,他不能過份的表露自己的情思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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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母親她……」
「你的母親,也許再不能醒過來……玩」
皇帝低低一嘆,聲音沉重。
拓跋曦沉默,年輕的臉孔浮現點點黯然神傷。
在他的記憶里,母親永遠是冷淡的,很少對他笑,也很少親他抱他。
他年紀雖小,可心里很早就知道母親不喜歡他,不喜歡父皇,不喜歡未央宮。
他曾見過母親多次和父皇爭執。
母親說,她別無所求,只想回家。
父皇說,他可以給她一切,獨獨這件事,他辦不到。
每一次爭執,妥協的似乎是母親,贏的好像是父親,可是他從不曾在父親的臉上尋到過那種屬于贏家的驕傲光彩。
「曦兒,為父已老,身子已大不如以前……若有朝一日,為父走了……你母親一個人留在這里太寂寞,到時,一定要以皇後之禮與父皇合葬……」
「父皇……」
回過神的拓跋曦微微錯愕。
這種語氣,就像在交代身後事。
這話,皇帝並不是說給拓跋曦听的。
說這話時,他已緩緩回頭,狠狠盯著跪在地上的義子︰狼面,墨袍,一身恭敬——他的這份敬,敬的只是床上之人,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只怕這個人能把他的西秦皇朝鬧一個天翻地覆。
「無擎你說,朕該不該賜九貴妃皇後封號,有沒有那個資格與九貴妃合葬?嗯?」
即便九無擎不抬頭,也能感受到那沉沉的壓迫之氣。
因為「資格」兩字,拓跋曦露出了疑惑之色,見跪在地上的九哥不吭一聲,忍不住問︰「父皇為什麼要如此質問九哥?」
皇帝不答,端正了坐姿,威嚴的臉孔,目光灼灼迫人︰「無擎,回答朕!」
聲音洪亮,震耳欲聾,透著為君為帝者的霸氣,若是一般臣子,早已嚇破了膽,不曉得自己何時又得罪了聖顏。歷來伴君如伴虎,帝意難測,稍不留心便能招來殺身之禍。
拓跋曦憂心的看著緩緩直起身來的九哥,弄不明白這兩人與他而言至親的人,又在暗中較著什麼勁兒。
他知道九哥一身傲骨不馴,而父皇一心想馴服他,有時寵信,有時威懾,有時逼迫,有時又安撫,那種態度,復雜之極。
「義父,這里是西秦皇朝,您是一國之君,您說您有資格,那您便有資格,無擎作為臣子,哪敢有異議!」
聲音冰涼,語調沉寂,答的很是馴服,又分明是在用一種別人听不懂的隱語在暗暗的譏諷。
九無擎想說的是︰在西秦國,你是帝王,我是臣子,你說什麼,我都可以順著,離了西秦國,沒了帝位,你什麼都不是,更何談資格?
拓跋曦听不出話外之音,皇帝卻是听得懂的,臉色漸漸沉下去。
「曦兒,朕現在給你一個旨意,若有朝一日,朕去了,你母親以皇後之號合葬于朕的身側,無需再治。這輩子,你母親只會是我拓跋家族的人。你,記明白了沒有!」
隱約的憤怒夾雜在話語當中,拓跋曦年輕的稚臉上露著幾絲不解,不懂這憤怒從何而來,懵懵懂懂間只點了點頭,應道︰「孩兒謹記父皇之命!」
「嗯,這才是父皇的好孩兒!」
皇帝露出了欣慰之色,陰霾的臉孔泛出淡淡的笑,拍了拍兒子尚不算寬闊的肩膀,站起來後,在看向一身冷漠的九無擎時,眼神漸漸又能凝為深沉︰
「曦兒……坐在這里多陪陪你母親,我與無擎出去走走!」
「是!」
拓跋曦點頭欠身︰「恭送父皇!」
皇帝負手而出。
九無擎拎著玄墨色的錦袍緩緩站起來,轉身之際,遠遠的沖著滿目絳色的鳳榻睇了一眼,拓跋曦站在那里,正好遮住了九貴妃,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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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出了這座極盡奢華,同時又極盡冷清的殿宇,外頭的夕陽已剩殘光。一個人再如何英雄蓋世,總有遲暮的時候,一個人再怎樣強勢,都敵不過歲月的侵蝕,以及生死病死的輪回。
長長的回廊上,皇帝走在前,九無擎走在後。
他們是君與臣,他們是父與「子」,他們同時有著不共戴天的仇。
皇帝不說話,九無擎也緊緊閉著嘴,這麼多年爭斗下來,現在他最懂的是如何藏心。
彼此無話,徐徐而行,不一會兒,他們進了一座朱色閣台,名喚︰鳳儀閣,閣樓不高,四周空闊,放眼而望,卻可把整個未央宮的初春暮景盡收眼底。
「你去了鎮南王府!」
皇帝負手站著,這不是問話,只是一種肯定的陳述。
「是!」
九無擎淡淡點頭。
「龍奕昨夜里到公子府鬧過,還擄走了東方家送去的床姬!」
「是!」
「你去鎮南王府,就是為了找龍奕!」
「是!」
一連三個問題,將他的行蹤及心思,模的如此清楚——
皇帝隨意的瞟了一眼身邊這看似溫馴的義子,這些問話,只是想告訴他︰他對于他的一切,了解直掌,是在警告他︰不要隨便動歪心思,更是想震懾他。
可他並沒有任何驚亂心虛的表現——
皇帝明白這個人,是越來越難以駕馭了。
「你怎麼看晉王悔婚一事?」
須臾後,皇帝忽轉開一個話題。
這回不能再答是,九無擎想了一想,淡淡道︰「這是皇族家事,無擎是外人,沒有立場說話。」
「你倒是越來越會推搪!」
皇帝輕輕咳了幾下,停下來深睇神視——他很想很想把這個孩子的腦袋切開來看看,里面到底懷了怎樣的心眼。
九無擎垂眉不語,轉開頭去看漸漸暗下去的殘霞,雲雀呼朋喚友在余輝中遠去︰「無擎只是實話實說!」
「好一個實話實說。這幾年,你是越來越能藏話,除了曦兒,似乎沒有人能讓你開口多說半句!可你若真的不想管皇族之事,今兒個怎麼就去了鎮南王府。別告訴朕,你去那里純萃是為了見龍奕,這樣的借口,用在朕身上沒有!」拓跋躍從來不是好唬弄的,九無擎老早就明白,這人養了他十二年,難免能悟到或許他別懷心思.
能悟到,不代表就能猜到。
「義父以為無擎還能有什麼作為?如今的無擎橫豎便是您養在牢籠拔了牙的狼狗,除了等吃,就是等睡,義父若真認為無擎居心不良,無擎無話可說!」
說的極為平靜,平靜的完全不像他的性格。
如果多年以前,皇帝還能琢磨透他的心思,那麼現的九無擎則已經深沉的讓人模不到底。他就像一條蜇伏的金尾蛇,一旦春暖花開,一旦時機成熟,必會絕地反擊,而現在,他卻不能殺他——
「你在怨朕罷你的權,還是怪朕殺了你的兄弟?」
五年前,數個被斬首的太保,有兩個與他可算是生死之交——當年,他為救他們曾跪地相求,皇帝沒有赦免。
「無擎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嗎?五年前和五年後,朕可覺得你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嗯,朕可是很久很久沒有听你暢所欲言了……」
「回義父話,無擎還是無擎。五年前無擎是您攻城拔寨的臣子,這五年,無擎只是閑人,能不理事不管事,無擎自樂得清閑——」
答的很是恭謙。
「可朕並不想養個閑人在身邊。朕有些事,想听听你的意見……你且坐下……」
皇帝緩了一下語氣,坐上臨窗鋪著虎皮的的龍椅,邊上則是一張鳳座,他在這個空置的位置上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示意九無擎坐到他下手。
閣台四風通風,有陽光撒進來,九無擎沐浴在金色的陽光底下,靜靜的等著皇帝說話。他是如此的厭惡和此人打交道,卻又不得不坐在這里,和他虛與委蛇。
「儲君之位不可空懸太久……朕打算立儲……以無擎之見,你說朕該立誰?」
這種關乎國家社稷的大事,皇帝在嘴上淡淡的道來,就好像他真是他的心月復。
皇帝想試探他嗎?
他垂著密集的睫毛,略作思量,才道︰「不管立誰,義父只要安頓七殿下日後的出路就好!」
一如平常的淡靜。
「如果朕立晉王為太子呢!」
果然是試探。
「很好!」
他答了兩字,言簡義賅,沒有其他累贅之辭。
「哦?是嗎?」
皇帝挑起眉,似饒有興趣的往下問︰「怎個好法?」
明知他和拓跋弘交惡,還要這麼問,皇帝自是有意想讓他不好過。
九無擎淡淡抬頭投去一眼,面具下,冰冷的聲音緩緩的吐出來︰
「天佑西秦,必,國運昌盛,但凡君王,誰不想看到這樣的盛世……不過……」
他忽很吊胃口的頓住,沒有說下去。
「不過什麼,說下去!」
「義父恕罪,無擎才敢說!」
「哼,你何曾怕朕追究過?有什麼但說無妨!」
「好,那無擎直言不諱。義父若立晉王為儲君,那麼,等義父百年之後,無擎會在第一時間安排好人替七殿下收尸,至于九貴妃,就等著挫骨揚灰,至于無擎,原活不了幾年,到時會有怎樣一個死法,已無關緊要……但是,死少數人而保全天下不亂……可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很平靜的一句話,從容不迫的預示了將來的前景,似乎是在稱贊,實則卻在譏諷。
皇帝好像沒有听出這話下的冷嘲,動了動嘴皮,淡淡道︰「你也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站在君王的角度,是!」
「若,站在父親的角度呢?」
九無擎閉上了嘴,目光冷冷,就如剛剛磨礫出鋒的利劍,陽光一爆射,光華駭人,但也只是轉瞬而逝,快的讓人捉捏不到。
「說!」
沉沉一字,透著凌利的帝王威儀。
西秦帝王的手段冷酷而鐵血,九無擎早已領教過,對他,他心頭懷的不是怕,而是又恨又……敬——這份敬,敬的是他作為帝王那一份勤政愛民的操守,無關其他。
「以父親的角度來說,您若有心立晉王為太子,那麼,當年您就不該以無擎為要脅,逼九貴妃生下七殿下。無擎會指著您的鼻子罵︰您不配做她的丈夫,也不配做七殿下的父親。」
九無擎安靜的站起來,幾句話,極為大逆不道,卻是他鏗鏗本性。
話音落下後,四周寂寂無聲。
良久,九無擎才又說了一句︰「無擎言盡于此。就此跪安!」
行了一禮,他不想多說話,緩緩往外而去,慢慢的走下台階,並且將背脊骨挺的筆直筆直……
皇帝將手負到身後,無擎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一方面,無擎欣賞著晉王的才華,一方面,他們卻又是水火交融,這種仇恨,卻是他這個皇帝所不能理解的。
「無擎,下個月,朕給你賜婚……等明年桃花開時,朕想看到你晉升做父親,這年紀不小了,總該留個後——這是聖旨!」
皇帝看著他離開,沒有怪罪他的無理,須臾,開了口,把話鋒莫名的扯到了另一件事上去。
極為溫和的聲調,詭異的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慈愛,就像一個長者在語重心腸的在勸說,只是話說到最後,那語氣已轉變為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
遠去的墨色背影,頓了一下,有力的回答了一字︰「不!」
繼續離開。
「好……你若不答應,從下個月起,朕會斷掉無殤的藥!」
花壇下的身形,猛的停住,面具下的眼眸掠過一陣陣驚濤駭浪似的憤怒,但這憤怒轉瞬平靜,寬袖內的拳頭緩緩的捏成拳又無聲松開,他低著頭,不想讓自己爆發出來。
君無戲言。
九無擎知道他說得出便做得到!
「你……就非得這麼逼我嗎?我現在哪里也去不了,除了在等死,我一無所有,你真不必再用女人用孩子來困死我!現在的我跟死,沒什麼區別!我活不了十年的,難道你就不能給我幾年清靜的日子麼?」
背對而站,低低暗啞的聲音微微的發顫,即便竭盡克制,依舊有一些收不起來的情緒往外流溢了出去,這一次在稱呼上,沒有「您」,而是用了「你」。姜還是老的辣,皇上還是極懂如何激怒他的.
「你的心,不在龍蒼!朕要你徹徹底底的扎根在這里!五年時間,你不肯讓任何女人懷上你的孩子!既然你看不上任何人,那就由朕給你選——這是朕不立晉王為太子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聲音越來越遠,皇帝已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往寢宮而去……
腿,隱約又痛起來,他堅持又走了幾步,坐到了柳樹下的石椅上,急喘了幾口後,無力的倚在椅背上,抬頭,透過兩個大大的眼洞,看到的是藍汪汪的明媚天空,垂下來的枝條上有初冒出來的女敕芽,一顆顆,就象賞心悅目的青玉石。
開春了,萬物都在復蘇,人間又能將重復一年的色彩斑瀾,只有他的世界,還是冰天雪地,聞不到春的氣息。
「好!那你就把慕傾城賜給無擎吧!」
飄忽的聲音在空氣里回響,幽幽的傳遞過去,鑽進了皇帝的耳朵里——
是屈服了?
不,這僅僅是對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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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拓跋弘剛剛自永樂宮出來,走在淡淡的殘光里。
他去了御書房,見不到父皇,管事的公公說,皇上下午時去了永壽宮,說是會陪七皇子,晚膳會在未央宮吃。
他記得的,每年的今天,不管外面有如何天大的事,父皇都會留在未央宮。
父皇的心里,只有那個女人,以及他們的孩子——二十五年前,他可以為了他們的孩子,不惜用兩個嫡子一個庶子作抵押去替換作交易,老天垂憐,活該讓那個孩子早夭。不想十三年後,又是這個女人,令父皇甘願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座城池。
對極,拓跋弘會成為了質子,全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質子十三年,他受盡白眼,受盡委屈,那是何等的淒苦,待到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歸國後依舊不得半分父親垂愛,那又是何等的悲哀。
他記得清楚啊,十二年前,他歸國之日,正好看到父皇歡天喜地的將本該屬于皇後的未央宮,賜給了那個沒有名份的女人。
同一年,七弟降世,父皇欣喜若狂,險些廢了皇後所出的「太子」,若不是朝中大臣阻止——一個甫出世幾天的嬰孩,便成了西秦國的儲君。
沿著小徑,緩緩的來到未央宮外,那座像征女人最高身份的殿宇,就這麼生生被人強佔。本該住在這宮殿里的女人,卻因為二十五年那場風波被亂馬賤踏,落了形如殘廢的下場,後因宮闈丑聞而被燒死。那原本該做太子的皇長子拓跋剛,死在了敵營的刀斧之下也就罷了,次子拓跋康受苦受難,回京之後,卻因為要保命,自認是貴妃之子「拓跋弘」,原貴妃之子拓跋弘,反成了兄長代替「拓跋康」坐上了儲君之位。
是的,他並不是真正的拓跋弘,他原名叫拓跋康,本該為一國之儲君……
他曾問負責教養自己的平叔︰為什麼要如此移花接木的互換身份?
平叔意味深長的對他說︰「想要榮華富貴,想到登上極位,就必須韜光養晦,而最重要的是第一條是先保住小命。」
這個局,是身故的皇後生前布下的,只為了能保他性命——
設這個局時候,九夫人所生的皇子拓跋祈還活著,父皇一心想讓那個孩子做太子,自不會讓皇後的孩子有好日子過。如此安排,雖然失了名位,但是,卻更容易得到重用。
皇後的布局,無疑是正確的。
父皇真的從沒有給過太子好臉色看,故意責難,故意挑剔,令原本生性軟懦天賦不高的太子,早早病死——其實,到底是不是真的病死的,這還是一件疑案,可父皇草草了事,輕易就把太子之位空了出來。
如今,外頭的人都以為他與拓跋弦是太子的有力競爭者,事實上,拓跋弦微不足道,也非父皇最中意的子嗣——他最愛的還是永壽宮里的那位驚世偉才。
對,父皇曾在一次醉酒的時候,曾與丞相大人夸口道︰七子之天賦,可堪為驚世偉才,可惜年紀太小……
其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拓跋曦是父皇一手帶大的,睡龍榻,坐龍椅,幾乎和父皇形影不離……
他明白,父皇有意把皇位傳給他這個最小的兒子,如果父皇能活到七弟成年的話,這個安定並漸露繁華之勢的王朝,必會成為拓跋曦的囊中之物。
而這,卻是他萬萬不允許看到的事!
閣台前,拓跋弘遠遠的望著未央宮,那原該是他母後居住的地方,如今卻住著一個害慘他們母子三人的罪魁禍首,他心里如何不恨?
足足二十五年了,他從未得過半分母愛,自懂事起,他得到的是凌侮,也從未得到過父親贊許的目光,那種目光,他只會落在自己最中意的兒子身上,其他的兒子,再如何出色,都敵不過那人萬分之一。
不管父皇是怎麼想的,如何小看他的,反正那張龍椅,他拓跋弘是要定了。
不久的將來,他要給自己的母後以最大的榮耀,他會向世人證明,他才是驚世偉才,將成為西秦皇朝盛世的締造者。
不知道站了多久,待到澎湃的思潮漸漸平靜下來以後,拓跋弘看到十無殤推著九無擎的精鋼輪椅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的好七弟,在後面送著,以一種微笑而祟拜的目光看著他們走開。
拓跋弘不得不承認,他的七弟,是個漂亮的孩子,擁有著干淨的氣質,聰明絕世,如果,他不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只是一個別的什麼不受寵的夫人所出,也許他會真心疼惜,可天生的命格,注命了他們之間,不會有好的結果。
這種天生的敵對,在他們出身之時,就已經注定。
可惜,他並不知道,有些所謂的「注定」是人為刻意營造而成,有些不該由他承受的痛苦以及仇恨,也是人為強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