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西秦文字,極漂亮的跳進眼來,比起往日,這字跡,顯得有些繚草——匆匆寫成,多少失了一些淡定,露了幾分急切,自然而然就顯示了此刻他的心情.
這個男子很在意她!
第一次見面時,金凌已經感覺到了。
可是這種在意,來的極為奇怪!
他是怎樣一個男子,她自是無從知道——身為奇人九天的後裔,注定他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男子,煞龍七宿的存在,則進一步說明了他是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刻。
這樣一個人物,做事,不可能沒因沒由,直覺一直在告訴她,她與他的邂逅,並非偶然,煞龍盟和西秦國不可並存——他是隱晦的存在。
可如此隱晦的角色,怎就生的如此的溫文爾雅,便如清風明月般涼淡,卻獨獨對她有著幾分不應該有的在意。
這種在意,若有似無,但它的確是存在的噱。
所以,便生了好奇,好奇他存了怎樣的心思,又怎麼第一眸就知道她是小凌子——慕傾城失蹤好幾天了,他應該知道,可他並不意外她的出現,除了激動,便是歡天喜地,還失態的將她抱住——可見很多事,他是知道底細的。
六角琉璃燈里的燭光,暈黃明璨,他的臉孔,羊脂玉一般,折射著一層異樣的流光異彩,款款溫柔,驅散了他身上的清涼之意,魅惑著她的心扉。
金凌沉默的打量,小心翼翼守護了二十一年的心情,因為他而起漣,說起來,那本就是一件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明明對自己下了鐵令,要將這個男子視為路人,不想,情難自禁,就又來到了這里——
許是因為這個陌生的男子,可帶給她幾分寧靜的安全,于是,她被迷惑了,甚至有意識的忽視了他背後的危險。
其實,她明白,她與他,只是一朵江河偶遇的浮萍,風吹波逐,無意邂逅,這樣一個男子,不可能是她的歸宿,可她為何就生了那麼一份難言的依戀——這樣一種想念,隱約,卻又刻骨,奇怪的在今夜突然自心里的冒了起來。
在半個時辰之前,她猶窩在暖暖的被窩里,打了一個磕睡,豁然被噩夢驚醒——夢里,燕熙一身血淋淋的死了,沒了頭,被斬首在街頭,血水鋪了一地,夢里,她看到自己又被那個可怕的嗜血惡魔壓在身下凌侮,她怎麼掙都掙月兌不得,再也回不去滄國——
她驚醒,心悸生痛,滿頭大汗,穿好衣裳出來,本想找龍奕下棋,不敢再睡,更想問他有關外面的形勢——她不想再做鴕鳥,該面對的事,必須面對,該著調查明白事,必須去調查……
進了他的房,才發現人不在,這家伙一聲不吭也不知去了哪里?
重新回房,披了一件裘衣,便翻牆出了回春堂。
只是想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到了靜館!
她也不明白,那張溫潤的臉孔,到底生了怎樣的魔力,叫她難以忘懷。
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情緒復雜極了,心窩窩處,不自覺的急跳了幾下。
惱意已漸消——
江湖豪邁慣了,女男之防,與她而言,並不嚴,只是那夜的後遺癥,還不曾被時間磨淡,心頭才生了那濃濃的嫌惡——嫌惡男人的踫觸。
此刻,面對這樣一句解釋,金凌不由得嘴角一抽,再度瞪了一眼過去,隨後,將那紙搶了過來,指著上面的字不滿的叫道︰
「喂,這是什麼意思?知道我是小凌子,就可以又摟又抱了嗎……天下哪有這種道理……男女受授不親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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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不覺臉上一熱,有點尷尬,除卻小時候,長大後,他從沒有對女人動過心思,也從沒有抱過任何女人,想抱她,是兒時習慣的本能反應,她也喜歡他抱的——從沒有想過,原來「抱」,也需要理由。
他急急的走回書桌,在這行字下長長寫了一句︰
「晏之別無他意——君子之交,坦坦蕩蕩,晏之視你為知已,見而心歡,情難自禁,皆出性情。想那日,你退回秘笈,晏之原以為小凌子不願與我相交,心本悵然,今日夜深見你來尋,甚為意外,所以行為才有些孟浪……無心之失,還請小凌子多多包涵……」
寫滿,提著紙,重新來到她跟前,給看她,滋味怪怪的看著這個臉有慍色的小丫頭,心里竟有點七上八下——
這丫頭,果然是他的克星——這些年,他哪曾對一個女人低聲下氣過,獨獨遇到了她,就大栽跟頭,生怕自己的小小冒犯,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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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的眸,落著幾絲溫柔,幾絲努力克制的欣喜,以及幾絲拿她沒轍的無可奈何,這樣的他,像極了某人。
她看的一痴,陰霾的心情,微微射進了幾絲陽光。
「好一句君子之交,坦坦蕩蕩……」
她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男人,咬著重聲,淺淺的笑︰「晏之兄當真做到坦蕩了嗎?」
語氣,即柔軟,又力透千斤。
九無擎深深投去一眼,伸手一把拉住她往書桌前而去。
她不高興的「喂」了幾聲,聲音落下,人到案前,他已放手,將手中的紙擱到邊上,另取了一張香紙,寫了一句︰「相交不問出處,各懷各的隱衷……不管晏之是何身份來歷,都無損你我交情!晏之待你,無惡意!」
她看完,又瞟了他一眼︰「所以,你一早知道我不是傾城?」
九無擎想了想,狼毫一點,落下一個字︰「是!」
看到這個字,金凌的心,既有點不痛快,又覺得舒服了幾分。
「所以,在福寺,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九無擎點頭。
「為什麼要接近我?」
她皺了皺秀眉,神情怪怪的瞪著。
九無擎低頭寫下一行字︰「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奇女子,將晉王耍的團團轉——」
寫看,抬頭深睇了一眸,轉而後落筆︰「你的性情,極合晏之脾性,晏之真心想與你交朋友……除此,晏之別無他意——不管你信不信,這事必須澄清……如果小凌子覺得晏之別有豈圖,晏之不留客——你現在就可以走……」
最後一筆才勾完,但覺眼前人影一動,身邊的丫頭絕然的離去,毫不猶疑——這樣的絕然,擺明了是不信她。沒一會兒,門吱扭一下被打開,冷風襲來時,她的身影已自他的視線消失.
他張了張嘴,無比的挫敗,手指極度僵硬的將狼豪擱到筆架上,面對空當當的屋子,頹然坐到了椅子上,眉心緊蹙,是何等的黯然神傷。
好一會呆坐。
「你還真不攔我?」
嬌懶的聲音悶悶的去而折回。
九無擎一楞,抬頭,看到了笑語盈盈的美麗女子,步履款款的向他走了過來,面巾已經摘下,映入眼底的是一張有點陌生有點熟,且無比清艷的臉孔——
柳眉淺淺如月,不畫而黛,明眸清清如洗,灩灩而亮,瑤鼻婷婷而立,玲瓏而秀,櫻唇彤彤而彎,不點而朱,粉腮女敕女敕似玉,欺霜賽雪……
五官精致如畫,完美無瑕的綴在鵝蛋形的臉孔上,便是傾城之色——所謂閉花羞月,所謂沉魚落雁,都是俗語,都不能盡述了她的絕美之姿。
歷來美人都是含羞答答的,獨她不一樣,閃閃逼人的眸光,轉動著迷人眼的狡黠之色,勾起的笑容,便如冉冉而升的旭日——萬丈光芒,可奪人魂魄,而與生俱來的尊貴,更平添了她十分不可仰視的美麗……
「好吧,不攔便不攔,前番見面,我也非我,也不算坦誠……即然你說,你待我別無惡意,小凌子便以自己的身份再與你認得認得……」
她笑眯眯的走近︰「我叫金凌,晏之,不管你是什麼人物,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九無擎只覺胸膛里那個物件,砰通砰通的在急跳……
直了眼!
他似乎看到了兒時的小凌子,揚著淘氣無比的笑容,向他走來——那個時候,她是古靈精怪的的,如今,明媚而笑的她,依舊靈氣逼人,燦爛的比太陽還耀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