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情小言的網言。年無雙緩緩睜開眼，動了動手腳，除了身上還是有點酸麻，也沒有其他的不適。
她偏過頭，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那張臉逐漸清晰。依舊是風輕月淡，高深莫測，酒不醉人人自醉。剛毅又狡黠的眼神，還有唇邊一絲莫名的笑意，讓年無雙突然想起自己在那高高的桌子上神勇無比，英雄蓋世的模樣。她很想把被子拽過來蓋住自己的臉，不是害羞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一時不知該擺出一副怎麼樣的神情來面對霍軒，她需要時間緩沖。
她把他的女人都刺成了豬頭！當然，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的身手居然赤果果地暴露了在他的面前。
「將軍……」她動了動嘴唇。
「嗯？」霍軒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他倒是想看看這丫頭會怎麼開口向他解釋。年無雙，你還真是厲害。
「我……」看著他的笑容，年無雙不禁一陣的頭皮發麻。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依她這半個月來對他的了解，他不把她甩出去也應該會把她沉湖的。可是他偏偏沒有，還端坐在她面前，微笑！還是說這廝完全被自己迷惑了？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這天下的女子有誰會像她這般膽大的？一定沒有。（人，有時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喜歡自欺欺人。譬如一邊倒地告訴自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譬如，明明已經被那絕世的紅顏迷倒卻不斷告訴自己那是爛心的白菜不要愛。）
「你身手很不錯。」他不知從那里拿出了一根銀針在她眼前比劃著。
「我跑過幾年江湖，學過一點手藝。」年無雙微笑、干笑、虛偽地笑著、笑著，最後連她自己也覺得很假。
「奴婢傷了夫人們，還請將軍責罰。」看著霍軒只管深藏不露的微笑年無雙終于待不住，一骨碌就爬了起來，作出一個丫鬟應有的姿態。
「你的反應還真慢。」霍軒的臉突然冷了下來。他以為到此地步，她會坦白自己的身份。難道他堂堂霍軒在她年無雙心中是如此不值一提？三番四次地逃了開去？看著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中不禁騰起一股火氣。
「奴婢腦子笨，沒有及時向將軍請罪，奴婢該罰。」年無雙伏身在床上。低下頭，垂下眼眸。低調，做小伏低，不都是他們這些所謂的主子最喜歡看到的嗎？
「真是夠笨的。但勝在手腳好使。今天把府中所有馬桶刷干淨了，刷不完，刷不淨就別吃飯睡覺。」說完，霍軒冷笑一下就甩袖走了出去。
「霍風霍雲，看著她刷。可要看仔細了。」出到外堂，霍軒又補充了一句。
「將軍，讓石頭看著不就行了嗎？我們還有軍務在身呢。」霍風不滿地嚷了一句。這不是變相地把他們也罰了嗎？
「人在眼皮底下你都找不著，讓你監視她刷馬桶是輕了，你應該也一起刷。」霍軒低下頭來，低低地說了一句，就再也不回頭地向外走了去。
霍風和霍雲挺立的身子頓時垮了下來，對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朝內室看去。都是這個年無雙！
坐在床上的年無雙，此刻的小心肝，拔涼拔涼的。所有的馬桶？那該有多少？
明明是洗刷馬桶的地方，卻偏偏叫香院。去他爹地的香院。
在秋日老虎陽光的照射下，盡管有各種的檀香燃燒著，院子四周都種著繁盛的香花，但只要進到院子里，還是掩蓋不住那顧濃烈的直攻心痹的教人作嘔的氣味。
「你進去，我們在門口看著。」霍風捂著鼻子，皺著眉毛，在門口的地方站著，指指里面，自己卻再也不往里走一步。
「你，過來，帶她把所有的馬桶都提出來。今天的馬桶都歸她刷了。」霍雲指著一個婆子說道。
「是的，大人。」婆子看了一眼年無雙，立馬就面露喜色。終于可以休息一天。
年無雙跟在屁顛屁顛的婆子後面，看著園中地上密密麻麻的恭桶，步子越來越遲緩。
年無雙，你是不是該跑了？真把這些馬桶洗完，你還用做人嗎？直接去當一垛糞算了。但回頭看看外面的那兩個門神，以上想法，基本作廢。
走進小隔間的小屋，又提了十多個恭桶出來。拿出事前準備好的布帕，牢牢地扎在臉上，挽起衣袖，開始干活。
先把草木灰倒進桶里，刷一遍，然後在用水清洗掉。草木灰的吸附能力很強，而且這些恭桶，都沒有年無雙想像中的積滿又黃又白的陳年舊跡，一個個的好像新的一樣。也是，這大司馬府才開府多久？而且這樣大戶的人家，也絕不會用那麼惡心的物件。
恭桶雖然數量眾多，但干起來，除了臭點，除了熱點，除了身上黏黏膩膩，除了呼吸有點不順暢，基本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門外的霍風和霍雲看了一陣，然後就讓人搬了兩張椅子來，坐下，有腥臊的味道，挪遠一點，還是有，再挪遠一點。還有。最後，在距離香院幾十丈之外的樹蔭下，坐著悠哉游哉的霍風和霍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賞景。
終于，馬桶刷完，出了院門，看見在樹底下晃悠著雙腳的霍風和霍雲，年無雙身上的黏黏膩膩愈發地難受起來。她蹬蹬蹬地跑了過去，故意伸展了幾下手腳︰「兩位監督大人，我可刷完了，您兩位是不是該進去查看一番？」
「完了就回去。」她身上的那股子異味燻得兩人飛快地又彈開了一丈遠。
回到建章院，年無雙簡直是人見人拍，花見花敗。個個看到她都捂著鼻子跑得比老鼠還快。
年無雙完全無視，回房找了個籃子出來，匆匆地就跑到花園里去。趁著暮色漸昏，她走到那片玫瑰地旁，毫不客氣地狂采了一大籃子的玫瑰花。
直到把自己沖洗了一遍，然後再泡進溫熱的玫瑰花瓣水里頭，年無雙才有勇氣檢查自己身上的味道。
直到異味盡除，年無雙才換上一身粉色衣衫，任由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緩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阿奴。將軍讓你去一趟。」石頭過來傳話。
不是吧？才刷完馬桶。不會又讓她去倒泔水之類的吧？年無雙哀嘆一聲。
「奴婢見過將軍大人。」年無雙行了一禮。
「听說你刷馬桶刷得很賣力。這個，是特別賞賜給你的。」霍軒看了一眼披散這頭發的年無雙，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又被一絲不滿取代。在他面前披頭散發，果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為此，他把特別二字重重地突了出來。
年無雙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果然是一份特別的賞賜。紅通通的辣子雞，賞賜給一個在烈日下曬了半天的人，還真他祖宗的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