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肩上的傷痛,年無雙在夜色中朝著大司馬府走去。
街邊的店鋪已經在陸續關門,那一盞盞的暖黃的燈光也開始熄滅,不一會,整個太府都就沉入了靜默的夜色里。偶爾有一兩聲的狗兒叫喚從院牆里傳出來。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特別是在晚上,迎面的秋風已經有幾分北風的味道。年無雙瑟縮著身子,可心中好像更寒冷一些。
他對別的女子溫聲軟語關你什麼事?應該高興啊?那女人這樣驕橫跋扈的性子,會允許他三妻四妾?做夢吧。很好,這應該是你年無雙想要看到的結局,不是嗎?對,就是這樣的。
也就是說,那里是不屬于你的,所以,今天晚上不用回去。
想到如此,年無雙掉頭就走,可是提著裙子在大街上走了猛走了一段,卻不知自己可以去往哪里。甚至還引得此時還在街上游蕩的浪蕩子的側目,不時會有口哨聲傳來。
得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
抬眼看見前面有個大大的「當」字招牌。可店里的伙計已經在落下店鋪的門板。
「慢著,等等。」年無雙提著裙子跑了過去。然後順著門板的縫隙鑽了進去。
她拔下頭上的發簪,往櫃台上一放︰「掌櫃的,可以當多少。」
「這麼晚了才來當東西?很焦急用錢。」櫃台後面的那個山羊胡子一邊捋著下巴一邊說道。
「想壓價?這城中大把的當鋪,大不了我去拍門。」年無雙到底也是在外面闖蕩過的。
「十兩。」山羊胡拿著那幾根發簪還有耳環說道。
「五十,愛要不要。」一邊說著,年無雙抓起發簪。那可是上好的藍寶石和東海珍珠。
「慢著慢著。」看著她轉身要走,山羊胡連忙叫道。
最終,年無雙拿著五十兩銀子從當鋪走出來。
五十兩銀子,夠在外面呆一兩個月了吧。
不過,也許那家伙會來抓人也說不定。前面有一個公主,後面有一個皇後的佷女,人家哪還有閑心去找你這樣的丫頭?年無雙心里自嘲說道。
拿著銀子,她走向這街上最大的一間客棧,悅來客棧。好像客棧都叫這樣的名字。
「要一間上房,對花園的。」年無雙拍出銀子。
上好的提花席子,上好的錦緞被褥,上好的雕花床架。還有各式的精致的擺設用品。錢真是個好東西。年無雙模著身下的一切,想起剛從家里跑出來時住的那家黑店,不禁笑了一下。
月兌了衣服,泡在了冒著熱氣的浴桶里。水氣氤氳,溫暖舒適,甚至連傷口浸在里面都不覺得痛了。
人一舒服,就想睡覺。倚在浴桶的邊沿上,年無雙也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一陣陣的笛聲。很熟悉的旋律,隨著笛聲,年無雙仿佛看見了被圓月映照的山頭。有蛐蛐的陣陣叫聲,還有點點螢綠的螢火蟲從他們的身邊飛過。
一面斜斜而上的山坡,鋪滿碧草,從下往上看,草葉上的露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晶瑩剔透,熒光點點仿似碎裂的銀河傾落在山谷中。
在泛著清輝的青石上,坐著相依相偎的兩個人。一個白衣翩翩,年少老成。一個青衣羅裙,稚氣未月兌。
期間還有悠悠歌聲響起︰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
「小白……」年無雙驀然驚醒,桶中的水已經涼了。她捧了一捧水澆在臉上,夢,一定是在做夢。
但剛才夢里的情景卻是如此的讓她心動。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花兒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
這首歌是姑姑教他們唱的。她倚在桶沿上輕輕地唱了起來。
她一邊哼著歌,一邊站起來。用寬大的棉巾把身子裹住。在她踏出浴桶的那一刻,耳邊又清晰地傳來了那悠悠的曲調。
她心上一震。這首曲子全天下也怕是沒幾個人會的。莫非……
年無雙心里一陣莫名的狂跳,跨出浴桶時,用力過猛,連帶把桶也差點帶翻在地上。桶里的水灑了一地都是。
她披上外裳,急忙地走向窗邊。
推開窗戶,四處探望,入眼都是客棧後院蔥蘢的花草,上面那一閃一閃的露珠倒是和那時後山的景致有幾分相像。但此時的笛聲又停住了。入耳的只有嬰孩夜啼,狗叫雞鳴的聲音。
年無雙很失望,慢慢地坐在了窗子前的板凳上。夜晚的風露從窗子里灌了進來,身上開始寒涼。她嘆了一聲,穿上衣服。正準備去睡覺的時候,那笛聲偏偏又適時響起。
這一次,似乎更加清晰。年無雙 地一聲站起來。仔細听辨了一下,聲音好像是從後院傳來的。她連忙推門而出,急急地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站在後院的天井里,聲音又開始變得若有若無,讓人分不清聲音究竟來于何處?
是他,一定是他來了。年無雙心中似悲又喜。她仰著頭,看著屋檐瓦頂。她期望可以看見他那白衣翩翩的身影。可是她脖子都快仰斷了,還是看不著。
「那死老頭,又在半夜鬼叫。」有守夜的伙計走出來罵罵咧咧。
他知道是誰吹的?
「大叔,你知道這笛子是誰吹的嗎?」年無雙沖上去抓住伙計的手臂。
「啊哎。放手放手,好痛。不就是巷子的那個老乞丐嗎?」伙計被年無雙抓得呲牙咧嘴。
「老乞丐?」年無雙有點茫然。
「對啊。老在外面游游蕩蕩的,過個一年半載又會跑回來這里。听聞這老家伙去過的地方還真的很多呢。」伙計一邊說著一邊打著哈欠提著銅水壺離去。
年無雙怔怔地看著伙計離開的背影,又認真听了一會,再也沒有什麼笛聲。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該怎麼辦呢?從前只顧一味地遵守這小時候的諾言,但誰不知道童言無忌?也許,他現在也如霍軒一樣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了?這世界上會不會有永恆不變的東西?
其實她一只都沒有想過真等來了他,然後又會怎麼樣,甚至他還會不會是從前的那個他也不肯定。如今半夜想起,心里只能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她再一次仰望夜空,然後抱著雙臂失望地慢慢走回樓上,推開房門。
「你就這麼喜歡在外面飄來蕩去的?」一把男聲從房間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