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們保我能聯我。坐在樹枝上的年無雙對上霍軒的眼光,她淡淡笑開。知道她在這里又怎麼樣?還不是一邊美人一邊江山左擁右抱?正當她準備躍下來的時候,霍軒卻又轉身離去,一下也未曾回頭。
看著他的背影,年無雙又呆了下來。直至周圍的屋院燈光盡滅她才樹上跳了下來。
遁著夜色,她回到大司馬府,她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無聲無息地躺下,然後沉沉睡去。她心里已經拿定主意。
第二天醒來,她伸手模模枕頭下,那塊令牌已經消失不見。他開始行動了?她微微擔憂但又置之一笑。他是什麼樣的人物,輪得到自己來擔憂?
一連數天,她都沒看見霍軒,而她也是難得的平靜。直到這一天的晚上。
不知為何,看門的小廝突然傳回來今晚太府都戒嚴的消息。一入黑,整個太府都就沉入了茫茫無邊的黑暗當中,所有的酒樓歌坊,聲色犬馬之地,大街小巷的小攤小販,甚至連各家各院的一點點的燈光都看不到。無端端地戒嚴,大家都知道今晚必有要事發生。平頭百姓,當然是要早睡早好。
連大司馬府,都熄滅了幾乎所有的燈光,一時間,放眼之處,堪比地獄黑暗。
年無雙爬上了建章樓的最高處。因為沒有了那如同白晝的燈火,此時躺在屋頂的她仰望這無比清澈明亮的銀河,覺得真是難得的勝景。
耳邊吹過微風,是涼涼的秋意。然後不多久,皇宮那邊的方向燃起了紅紅的火光。似乎有廝殺喊叫的聲音響起。沒多久,徐府那邊也緊跟著火光沖天。外面似乎有無數的黑影飛過。
看著兩邊沖天的火光,年無雙的心開始驚疑不定?怎麼是兩邊都有火光?難道他就有這般能耐,一手除去強敵又一舉吞下那炙手的皇權?年無雙坐了起來,看著沖天而起的大火,心卻沉了下去。
第二天,太府都還是沒有恢復正常的管制。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縮在屋里的人開始了各種各樣的猜想,但大伙都只是想一想,半個字也不敢說出口,估計是朝堂大事,政事勿議,謂之安身保命的基本大計。而霍軒,始終不見蹤影。年無雙安定的心開始忐忑起來。
到了第五天,她才看見霍軒一身煙火色走了回來。她倚在門口看著他,一抹明媚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整個人似乎透明得要飄飛起來。
霍軒停下腳步,看著她。她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跟著也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真好看?不是嗎?他回來了,他成功了嗎?雖然她不知道他的成功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平安回來了,她很高興、很安心,最終她也真心為他笑了起來。
「將軍……」
「將軍……你可回來了?」
「想死妾身了……」他後面突然涌出了許多張艷麗的面孔。
無論他得到怎麼樣的江山,他身邊的美人都注定是如春天的繁花一般,多不勝數。
年無雙默默地轉過身去,掩上門。
門外的聲音很快就听不見,霍軒回來不多久就又再出去了。
而街巷外面的小道消息開始陸陸續續地傳了進來。
听聞徐皇後連同徐元彪想要弒君奪位。
听聞就在皇帝命懸一線的時候,大司馬霍軒帶領神兵突然降臨,滅了叛賊,救了聖駕。
听聞徐皇後被打入冷宮,賜了毒酒一杯。
听聞徐元彪被株連九族。
听聞,徐皇後所出的長寧被外嫁異國他鄉。
听聞,皇帝要把最疼愛的二公主蕭長靈許配與霍軒。
……
年無雙揀了些最重要的來听。听過了就淡淡一笑。
真的,他無論何種處境,都不愁江山和美人。
又過三天,是徐氏族人被問斬的日子,這一天的太府都,幾乎是萬人空巷。那西郊行刑的刑場周圍幾乎都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但凡那天可以借故溜出去看熱鬧的人都出去了,大司馬府一下也安靜了不少。
年無雙坐在廊下,面前擺著一杯一盞的茶。她想起那個飛揚跋扈的徐家大小姐,想起她對霍軒的依依惜別。雖然幾次在她面前裝嬌柔奪風頭,但也掩飾不住她對霍軒的一往情深。但今天,監斬的人偏偏就是她也許最深愛的男人。
年無雙心底瑟縮了一下。被自己所愛所重視的人背叛,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嘆了一口氣。跑回房間,撿了幾個瓶子就跑了出去。
等她來到刑場的時候,想要擠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很幸運,她又撞見了石頭。
下一刻,她就跟著石頭來到了霍軒的背後。
在這個位置,她清楚地看見了刑場上犯人的各式反應。有人昂首挺胸,一副成王敗寇願賭服輸的姿態,也有人垂頭喪氣如喪考妣的窩囊樣。在哀哀而哭的是一眾婦人,而小孩都戰戰兢兢地倚在大人的身旁。
徐天嬌,雖然沒了往昔大小姐的跋扈氣勢,但卻是女眷當中不可多得的鎮定從容的女子。她甚至沒有去看霍軒,不知道是已順天命,不再在乎,還是對他恨之入骨不屑再看。年無雙不得而知,但她卻從心底里對這個曾經賞了她幾鞭的女子產生了敬佩之情。難怪徐元彪會把她當作掌上明珠。
隨著行刑的時間越來越近,刑場上的嚎哭之聲漸漸大了起來。
「閉嘴!」扭頭厲聲喝罵的是徐元彪的夫人。
「是我徐家的子孫就馬上給我閉嘴。你們享盡老爺帶給你們的榮華富貴,今日落難那就想想昨日的榮耀,自己享過的福就知道值不值得了。人總歸總有一死,誰再哭,下到了黃泉下面,也嫌丟了祖先的臉!」
看著她的一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徐元彪很是感嘆地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
「是我連累你了。」
「老爺,下輩子,我還是願意做你的妻子。」徐夫人微笑著,雖然已經是蓬頭亂發,但也掩蓋不住她的雍容鎮定。
「你也來看熱鬧?」霍軒對年無雙說道,卻沒有回過頭。
「不,我不過是為他們送行。這世上本沒有兵與賊之分,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年無雙淡淡說道,她想像得出他臉上冷漠的神情,所謂做大事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昨天還你儂我儂,下一刻就刀刃加身?一股寒意從心底里冒了出來。鉅子令,他用完了,那她是不是會和徐天嬌一般,鳥盡弓藏?
霍軒沒有說話。
「那些小孩是無辜的,我想讓他們沒有痛苦。」年無雙又說道。然後也不等霍軒答應就往刑場上走了過去。
刑場守衛馬上拔刀相向,但接到霍軒制止的眼神,紛紛又收回刀劍。
一瞬間刑場上安靜了下來,看熱鬧的還有死期已近的犯人。
眾人都很奇怪這個綠衣女子何許人也,竟可以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到刑場當中。不過下一刻那些嗡嗡嗡嗡的議論之聲又像潮水一樣涌了過來。
年無雙神情淡淡地走向徐天嬌。
「你來干什麼?幸災樂禍?」徐天嬌看她一眼。
「我是來向徐小姐辭行的。太府都,也許真不適合我這個鄉下丫頭。」年無雙說道,沒有太多的表情語氣。
「為什麼?他功成名就了,你不是應該牢牢黏住他嗎?在我這樣一個將死的人面前說謊也太多此一舉了一點。」徐天嬌不以為然。
「除了向徐小姐辭行,我想,這些小孩是無辜的,我想讓他們睡一睡,睡著了就沒有痛苦了。」年無雙沒有接徐天嬌的話,而是看向了那些簌簌發抖的孩子。那里有徐天嬌最疼愛的小弟。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年無雙。她和這個女子從來都沒有交好只有交惡,為何此時她卻如此幫自己?
年無雙走到那些小孩面前,拿出小瓶子,放在他們的鼻子下端,不多會,小孩就全部都昏昏地睡了過去。那些孩子的父母親都感激地對年無雙磕了一個頭。
「年姑娘。」徐天嬌把年無雙叫住。
「請幫我告訴他,我不恨他,至少他讓我知道了什麼叫愛戀,什麼是幸福的感覺,還有,能死在他手上,我死而無憾。」說完,徐天嬌就閉上了眼楮,不知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回憶她與霍軒那點點滴滴的美好回憶。
年無雙愣愣地看住她,在回頭看一眼台上那神色冷漠的霍軒,突然就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女子,對于這樣的男人來說,是不是都只是一朵陪襯的鮮花,又或者只是一枚棋子?
午時已至,刀斧手揚起噴上了黃酒的大刀,手起刀落,一個曾經在西夏叱 風雲的家族就這樣在一片片的猩紅中隱沒了聲色。
這個場面年無雙沒有看見,徐天嬌的話她也沒有告訴霍軒。她覺得這是保護一個痴情女子的最後尊嚴。有什麼比付出一腔真心卻只落得個被人唾棄、踐踏的下場更有損尊嚴?
踏著那薄薄地薄霧晨昏,年無雙緩緩地走向那座又繁盛如初的太府都,只是她突然覺得很茫然,她,應該去向哪里?
她看著那高高的城樓,不斷徘徊。而身後的水澤小橋那邊卻傳來了那首她所熟悉的念念不忘的小調的笛聲……比起那天晚上听到的,有著更多少年時熟悉的感覺。她忍不住慢慢地回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