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怎麼也沒想到,生死關頭救下自己的會是肖昶。
就在自己被那個懷抱撐住的時候,腦海里還恍惚以為是肖奕揚。是啊,自己將死的時候,滿滿的腦子里除了他,便沒有了別人——這叫她變得格外憤懣——那個家伙在那個時刻,還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吧。
肖奕揚!肖奕揚!你要麼就永遠也別再管我死活了!
何依落重新又被關入了牢房里,只是這一次牢門口點上了一盞燭火能看得清楚里面不大的角角落落,又有人抱來了一床干淨的被褥,何依落心里想著這也許都是肖昶的吩咐,果然,正想著,牢門就開了,走進來的正是肖昶。
就見肖昶挪步進來,吩咐身後跟著的幾個隨從將手里的桌、兩張坐墊、三個提籃。隨從們退出去以後,肖昶過來將提籃里的物件全都擺了出來,竟是滿滿一桌的飯菜,有魚有肉,還有一壺酒。
牢房里剎那彌漫了令人垂涎的香。何依落顧不上更多,過去就徑自坐在了一張軟墊上拽下一只燒鵝腿大口嚼起來。
肖昶含著笑過去坐在了她對面,看她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官家小姐,卻那麼真實生動。
這麼一注目間,肖昶看到了她手掌上的暗紅血跡,不由得上前一把將她的手握過來,「流血了,我該帶些藥來。」
「沒事沒事,這點傷算什麼啊?在同州時候,這都是家常便飯。」
而肖昶卻沒她說得那麼輕松,伸手從自己袖袋里掏出了一塊繡花帕子,靠近仔細為她擦拭起來。每擦拭一點點,他就跟著蹙起眉心,好似疼的是自己一般。他的側臉神情專注,溫柔到極致,不由得讓何依落打心底里暖起來。看著他最後將帕子整齊地折起來,為她在掌心里纏繞了一下,再打了一個結,小心地呼出一口氣了。「暫且這樣,隨後我吩咐太醫殿的人來給你好好包扎下。」
何依落呵呵笑著抽回手,「真沒那麼嚴重的,比不上我餓肚子難熬。」說著便再咬了一大口肉。
肖昶忙為她添了一杯酒,「依落,慢點吃,來,喝杯甜酒。」
「依落」……哦,是哦,上次肖昶離京時就改口這麼叫她的。
何依落想說句話,奈何嘴巴塞得滿滿,只得接過酒杯一口喝下去,才算歇了口氣。
而肖昶只是看著她,淡淡地笑著,門口的燈光照著他的側影映出了一道溫暖的金色,似乎整個人都在發光。「依落,你不怕我這酒里也下了毒?」
何依落繼續咬了一口肉,嘴里說得含混不清︰「我不信你會害我。你若要害我,就不會救我了。而且我最少有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就算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肖昶對于她的信任很是滿足地一笑。
「昶王殿下,我這條小命還能保住多虧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
「跟我別說這樣的話,你忘了嗎,我上次說過的——無論你發生了什麼事,都記得還有我這個朋友,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何依落沒得反駁,這該是自己修來的福氣,否則現在早就沒命了,還哪有這燒鵝腿吃。只是自己大咧咧慣了,還沒如此欠過誰的情,剎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里的感激,最後也只能扯別的。
「昶王,你也吃點?」
「我用過膳了,不過可以陪你喝點酒。這酒是鮮果釀的,不會醉。」
「嗯,好啊。」不過喝酒不醉不如喝水了。何依落看看滿桌的飯菜,「那個……能不能將這些拿去給小錦小園吃些啊,她們也餓著肚子呢。」
「小錦小園?」
「就在對面牢房里,我的貼身侍女。」
肖昶立刻叫來了外面的隨從,將一半飯菜分出來便拿去了對面牢房里。何依落這下子吃得更安心了,還主動動手給肖昶滿上一杯酒,和他踫了一下雙雙喝下去。
「別急,慢慢吃,以後每頓我都給你送來。」
何依落頓了頓,「那看樣子,我還要在這兒待很久了……不過也是啊,那麼多證據在人家手里,我想翻身都難,沒死已經命大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
何依落看著他笑笑,「那如果皇上回來了也讓我死呢?」
「那……我帶你逃亡。」
何依落頓時有點說不出的感動,畢竟在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候,陪自己在這牢房里的,也只有這麼一個人。她跪立起身,用力拍拍他的肩頭,「謝謝你,若你不是皇家的人,而是行走在江湖上,一定是一位正義的大俠。」
自己的手卻就在那一刻被他順勢握在,含著一股毅然和堅定︰「我說的是認真的。如今你是皇兄的妃子,我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他日你若到了無處容身的境地,我不要什麼皇家身份,不要任何親王爵位,也會帶你遠走高飛的,決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我要真那樣了,怎麼能連累你。」
「如果我怕連累,就不會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
「你從營川趕回來的?那皇上呢?」
「應該正在回京的路上。」
你都可以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他竟然還慢慢悠悠的。看來果然不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何依落有些郁郁地坐回軟墊上,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握著肖昶的掌心,她索性將他拉緊,「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喝。」
何依落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幾天,只數著肖昶來送了六次飯,每次都是變著花樣的各種美食佳肴,好像自己不是在坐牢,倒是在休養一般。而且他從第一次以後,每次來都會將膳食多帶兩份送到對面的牢房,這樣何依落尤其感激。
「你看看我,哪有人像我一樣,坐牢能坐得整整胖了一圈。」何依落捏著自己的臉頰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