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奇愣了一瞬,訕訕笑著再靠近過去,聲音刻意放得更加輕了,「我的公主,我這不也是心里嫉妒嗎?這是王的安排我們都沒辦法,可一想到你和那個男人在床上……我就心里恨得癢癢,公主不會不知道。」
額吉娜冷冷瞥他一眼,偏不接這個茬,而是正色道︰「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小瞧了天啟國的上上下下,你這樣冒冒失失跑進來,被人抓住了我們的大計就完了。」
「是是,呵,除了那個愛管閑事的女人,也沒人瞧見了我啊。」
「那是你運氣好。而你覺得那個女人是省油的燈嗎?」
「那你到底在她身上有沒有什麼發現?」
「她防我像防賊一樣,將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哪兒那麼容易被我發現了什麼?」
「那天啟皇上呢?你跟她……不會一點情況都發現不了吧。」
「天啟皇上……雖然貪戀美色,卻頗有城府。我只知道他此次出行的目的絕對不是巡查榆州災區那麼簡單,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會不會是沖著大巫山寶藏去的?難道他知道了寶藏的藏處?」
「這我暫時還不得而知。可是,總會知道的。」
「那麼公主殿下,請多留些心吧。這個寶藏對我們西夜有多重要,這王可都交待了。」
「這還用你說嗎?」
「另外,黑衣人傳話說,此次天啟皇上離宮出巡,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皇宮里正在醞釀一場大的行動。需要我們配合的時候,再聯絡。」
「什麼行動?」
「機密,我們只配合。」
額吉娜攥了攥手心,定了定神,「知道了,你走吧。」
桑奇退後了幾步又頓住,「我的公主,切莫對那個男人動了真心——這是王特別警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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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人馬奔波一路往西,天氣也越來越冷了。趕上皇家驛站,就舒舒服服歇息一晚,若沒有,就入住在客棧。這對何依落來說,一點沒覺得路途勞累,只是心里不暢快。
心里不暢快了,加上天冷,她也就悶著氣坐在馬車里不出來,只看著後面跟著的「紅豆」由老師傅牽著,還是活力十足。
那晚何依落闖入額吉娜房間的事,過後也沒誰提起,就算過去了。可何依落心里是沒那麼好服氣,甚至每晚都要借著和小馬倌喂馬的空當,悄悄地觀察著黑漆漆的夜空下額吉娜的後窗,下定了決心非得要抓住她點什麼把柄。
額吉娜在肖奕揚跟前仍舊一派溫婉嬌柔,肖奕揚呢,總是一副來之不拒享受其中的模樣,何依落看著就是一肚子氣。最後索性吃飯也不願意一起上桌,自己叫人送去房間里吃。
閑了她就跟在狄琨後面,「大師兄」長,「大師兄」短,無奈狄琨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想是又被小喜子「提醒」了一番,就更加對她敬而遠之。何依落跟得沒意思了,也只剩下了像小馬倌一樣,跟「紅豆」聊天。
這一夜,在開闊的野外安營扎寨還是頭一回。已經是深秋初冬交替,夜晚時,氣溫頗冷。何依落也披上了毛茸茸的夾襖,躲在自己小帳營里看著小喜子在跟前動手架暖爐。
「娘娘啊,皇上還囑咐小喜子給您抱了一床加厚的蠶絲被來,保準讓您暖暖和和的。」
「喜公公啊,這天兒怎麼說冷就冷了。」
「咱們現在一直往西北方走著,自然也就越來越冷了。而且啊,這越往西邊兒走,城鎮越稀疏,咱以後要扎營在外的時候也就越來越多了。皇上說了,讓娘娘多待在帳里,別受了涼。」
何依落撇撇嘴,「別一口一個皇上的,皇上誰啊?我不認識。」
小喜子呵呵笑著上前來,「娘娘啊,您別跟皇上慪氣了,這一路行了十來天了,還沒瞧見您給皇上一個笑臉呢。也難怪皇上也跟著笑不出來。」
「他缺別人給他笑臉嗎?他笑不出來?我看他倒是笑得燦爛得很呢。喜公公,怎麼皇上這些個吃喝拉撒的事兒你都管啊?」
「這……呵呵,皇上的事兒就是小喜子的事兒,皇上高興了小喜子就高興,所以小喜子才看得著急嘛。」
「喜公公啊,你可真是皇上的貼心人兒。只是你的腦袋不夠靈光哦,這時候有眼力勁兒的人,都該跑去寶妃的帳里獻殷勤才對。」
小喜子怎麼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真不曉得那腦袋不夠靈光的人是誰。小喜子跟了皇上多少年,不明白皇上心中的大計,還能不明白他心中的小心思嗎?皇上喜歡誰在意誰,那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兒。雖然小喜子也不太理解為什麼皇上這次「左擁右抱」,哪個都不放下,更有甚者,對那個寶妃更是眷顧有加。可小喜子就是曉得,皇上那麼做就有那麼做的道理。而且自己心里那桿秤,還是往這邊偏的。他就是知道,眼前的這位,才是正主。因為這一路上只要是關于落妃的事,皇上都是親自囑咐他去辦的,大到啟程、停歇、用膳、吃藥,小到一只火爐、一床被褥、一盆熱水、一件衣服。只是眼前這位小主子,就是沒往眼里看,沒往心里去,還處處找機會給皇上吃悶氣。
「娘娘啊,要小喜子說,娘娘您這就去皇上帳里隨便說兩句,只要娘娘您跟皇上說話,皇上一準兒就高興。」
「我才不要。他高興我還不高興呢。再說……誰知道他帳里……有沒有人。」
「沒人沒人。」小喜子忙說︰「別的我不敢說,可這一路出來,皇上可真沒和誰同過房。寶妃夜里頂多就是幫皇上研墨侍筆,晚了就離開了。」
研墨侍筆?還真夠體貼啊。何依落心里上下翻騰,倒被小喜子越說越不是滋味。索性拉開了蠶絲被就坐上了榻,「我困了,哪兒也不去。喜公公你真有心了,就去多看著點那個額吉娜吧。別說我沒提醒你哦,那個女人對皇上絕對沒安好心,指不定以後對皇上有什麼不利呢。」
「娘娘,瞧您還是關心皇上不是?」
「我關心他?我關心他有個屁用。人家不識好歹,還當我吃醋呢。」
這這這……難道不是吃醋嗎?
正在這時,突然帳外傳來一陣嘶喊打殺聲,頓時腳步凌亂,刀劍霍霍,驚得何依落彈跳而起,「怎麼回事?是不是有刺客?」
小喜子也驚住了,靠近帳門口往外瞧,黑夜篝火不明的昏暗下,只能看得清楚那來回飛竄交手的人影,著實不少。
小喜子忙退回來,更急忙攔住了想要往外跑的何依落,「娘娘千萬別出去,怕是遇到強盜了。」
「強盜?」
「這兒荒郊野外的,咱又沒打出皇家旗號,真遇到劫財的也說不準。」
「去瞧瞧。」
「別出去啊娘娘,您千萬待在帳里。放心,那些侍衛都是個中高手,絕不會讓些個強盜得了逞的。」
「真要是強盜就好了,只怕是刺客還里應外合呢。」
「這……這有狄琨在……」
「狄大人也沒三頭六臂啊,喜公公你還是去給他說,讓他專門只保護皇上,可別中了刺客的調虎離山之計。」——這說書的里面都說濫了,一幫小嘍把侍衛引開,那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就趁機直搗黃龍。搞不好這陣兒,那個額吉娜還有那個拿著鐵爪子的蒙面人正沖著肖奕揚的帳營去了。
何依落越想越覺得完全就是這樣,眼看小喜子已經出了帳外,她在帳里走來走去轉了三圈還是不安心。終于待不住了,想要跑出帳去,又突然折回來,將枕頭下的金龍匕首往腰間一塞,才忙不迭地往外面沖。
守在她帳外的幾個侍衛都緊握著刀柄嚴陣以待,但那打斗之聲一時之間還未接近。侍衛看到了何依落就想攔,卻被她斥了一聲,趁機就溜了。
肖奕揚的大帳在營地後方正中央,守帳的侍衛卻只有兩個,而且還不見狄琨的人影。何依落心里暗叫「不好」,便二話不說,撩開帳幔直沖了進去。
「皇上!」何依落失聲大叫,進賬一看,果不見一個人影,不由得更加急了,「揚!」
「噓……」剛想轉身再沖出去找,一回頭就狠狠撞上了那柔軟而又強硬的身體,隨即腰身已經落入對方懷中了。
何依落抬頭看清楚了肖奕揚那平靜而依舊俊美無儔的臉,和那墨色涌動的眼眸,一瞬間懸著的心轟然就放下了,雙手緊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我以為你不在帳里。」
「那你以為我會在哪里?」
「我以為你出事了,以為有人闖進來了,以為……」
他手臂一個用力,直將她的小腰倏然收緊,勾起唇角悠悠一笑,「臭丫頭,以為你心里真沒我這個人了,原來你還會擔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