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了兩日,行至山林間天就暗了,于是在一片靠山壁的開闊地肖奕揚一行人燃起了篝火,扎下營帳露宿。小喜子呈上熬制的肉粥,烤熱的酥餅干糧,肖奕揚放在手邊沒動。
「皇上,狄琨說那人跟得更緊了,你看……」
「這山里的夜風還挺涼的。」肖奕揚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讓小喜子反應了一下,忙答道︰「是啊,山里的山風滲骨頭呢。」
「給狄琨說,後面跟著的是個小賊,出手擒過來。」
「小賊?」
「擒過來讓朕發落。」
雖說是「小賊」,小喜子也不敢怠慢,趕緊就給站在一邊警惕探查的狄琨傳了話。狄琨聞言沒有片刻稍待,快速隱入了暗夜中,飛身便竄了出去。
這邊小喜子還擔心著,一邊向漆黑黑的夜里張望,就听遠遠的傳來一陣「刷刷刷」的拳腳,接著便是細小而尖利的叫囂聲,不一會兒就陷入了短暫的靜謐,然後就听「呼」的一個風聲,黑暗中飛身回來一團黑影,直到了燃燒得 啪作響的篝火邊——果然是狄琨擒住了個人影,被端端地置在了地上。
小喜子跟過去瞧瞧那顯得單薄的背影問狄琨是何人,狄琨卻不做聲,甚至連臉都憋紅了。小喜子更奇怪了︰「是個什麼小賊你倒是稟一聲啊。」
這一追問,狄琨撲通一下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憋了好半天總算出聲道︰「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小喜子一頭霧水,轉到了那單薄的身影前面,借著火光低頭一看——這一看不要緊,他也撲通一下幾乎趴在了地上嚷嚷了起來︰「哎喲我的娘娘啊,怎麼是你啊!」
那被狄琨出手擒住的娘娘——除了落妃娘娘,還有誰?
只見何依落一身皺巴巴的藏青色布衣男裝,馬褲系著黑色腰帶,腰里還歪歪斜斜掛著飛天索。長發高高束著,臉蛋脂粉未施還蹭了一臉的塵土,怎一個狼狽啊。
小喜子這一嗓子一叫,何依落只是嘟著嘴巴埋著頭,滿面委屈不說話。小喜子忙跑去了皇上跟前驚叫起來︰「皇上皇上,嗨,是落妃娘娘啊,是娘娘跟著咱們呢。」
「哦?」肖奕揚嘴里說著,卻紋絲未動,手里捻著一塊酥餅一口口細細品著,拿腔拿調地對著狄琨說︰「狄琨,不是叫你捉小賊嗎?」
「皇上……是、是娘娘……臣、臣又出手重了。」
「說什麼笑話呢,娘娘不是在宮里嗎?」悠悠的話未落音,那篝火邊的身影一彈而起,直往這邊撲過來,一邊就听何依落怨憤地嚷道︰「你還說!你還說!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跟著呢啊?」
這起身撲了兩步,還未近身,卻腳腕發疼,一個趔趄直朝前面摔過來。所幸肖奕揚及時出手,伸臂將她一攬,迎面抱了個滿懷。順著那力量,何依落將他整個人幾乎撲倒在了地上,小拳頭還在止不住地捶打著,「你是不是早發現我了?你說你說。」
「呵,看來我讓狄琨帶你過來倒是得罪你了,沒讓你玩盡興啊,是不是?」
「狄大人差點扭斷我胳膊……」
「娘娘恕罪……我、我一時沒發覺……」狄琨一臉憋漲還欲賠罪,被小喜子一把攔住,拖著就往邊兒上躲。這時候皇上和娘娘才不需要誰來賠罪,只需要倆人「打情罵俏」一陣子。小喜子是誰啊,他可清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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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何依落還幾乎半趴在肖奕揚身上,一個勁兒地揪著他的衣襟搖晃,「我是在玩兒嗎?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是在玩兒了?你丟我一個人在宮里說走就走的,你還有理了你。你是不是說過再不跟我分開一步的?是不是說還要每天每天都看著我的?你忘了嗎忘了嗎?」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溜出了宮?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溜出來的?」
「從平時去看石生的那個小宮門啊,小白接應的我,給我找了匹馬。只是那馬不如我原先的小紅豆,不然早就跟上你了。」
肖奕揚皺皺眉,「有預謀,還有接應?那幾個小子果然還是靠不住。」
「不算預謀,不算接應。小白他們是被你籠絡了,可也不敢不听我的。是你說的安排我逢五逢十出宮看石生的,咱們那日去的時候是初四,第二日不就是初五嘛。只是我一覺醒來你已經沒影了,想了好久好久才想起你說是去大巫山。這一去還不最少一月多,你就舍得……你就這麼舍得……」
何依落越說越委屈,後頸突然被他拉進,那不停控訴的嘴巴終是被他一口攝住,再叫她發不出聲音來。不消一會兒,那硬撐著的身體變軟成了一灘水,蜷縮在了他的胸口上。
「誰說我舍得……」奪了一個吻,他再綿綿細啄著她的唇瓣,「小落落,我只是不舍得讓你跟著在外面風餐露宿。」
何依落臉頰飄紅,還不忘一記拳頭打在他胸口,嘟著已然嫣紅的唇瓣控訴著︰「騙人,我看你就是舍得得很,還故意得很呢。明明早發現我了,還故意讓我屁顛屁顛在後面跟著。前兩天在客棧住還罷了,今兒竟然跑山里露宿。又冷又餓,沒吃沒喝的,你就差給我收尸了。」
「要不叫狄琨去‘請’你。」
「這叫‘請’啊?黑咕隆咚的,他差點沒嚇死我。」
「呵,你還知道害怕?」肖奕揚伸手擰住了她的鼻尖,「你若知道苦,知道害怕,怎麼不早點乖乖出現在我面前?難道不讓我請,還要一路跟著去大巫山?你這丫頭,活該吃些苦頭。」
「我怕你不讓我跟著,我怕你要知道我跟出來了,會讓人送我回去。」何依落伸手將他抱得緊緊,生怕一松手就丟了似的,「揚,我不要一個人待在宮里頭,讓我跟著你吧,你去哪兒我去哪兒,我一定听話一定不惹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