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所有此刻了解的,關于密道的秘密、關于石壁上的記載、關于所掌握的那一場神秘往事的蛛絲馬跡,他終于明白了。「當年何老將軍駐守葉城,正值天啟朝廷動蕩,奸臣當道,西夜國瘋狂進犯,何將軍抵擋得也是無比吃力。都知道,想要打過大巫山,永除後患,是需要非常大的代價的。而在當時的政時來看,更是幾乎不可能。于是,何將軍便想到了這一驚人的舉措——修密道。」
「修密道那得很隱蔽才是吧,所以爹爹才會在大巫山里找到了這麼一個令人難以發現的地方。」
「不僅僅是這樣。征壯丁入山挖掘——如此大的動靜不會不引起人們的懷疑。所以,在挖掘的同時,何將軍散布出消息說在大巫山發現了金礦,從而帶了大量的人去發掘。其規模幾乎遍布了大巫山可到之處的邊邊角角,當然,其他的發掘都是起到了障目的效果,甚至故意在一些地方埋了些金子,故意轉移西夜的視線。」
何依落點點頭,越來越清楚了其中的緣由。
「此次挖掘的工作,一直持續了近兩年的時間。何將軍對所有參與的人都進行了嚴格的管理和控制,為的就是——保密。」
「那麼,之後的魔域之戰、引火焚城……和挖掘密道,有聯系嗎?」
肖奕揚握著她的手在掌心里,才鄭重地說︰「正如你在石壁上看到的——有聯系,有著很密切的聯系。所有關于密道的秘密都不能被流傳出葉城,所有參與挖掘密道的人……都必須要將秘密徹徹底底地吞進肚里去。」
「所以魔域之戰和引火焚城都是幌子?」何依落的心口狂跳,她難以相信爹爹會為了保守密道的秘密,而將所有人……滅口。
「‘魔域之戰’確有其事,當年西夜用奇毒控制了一批死士與何將軍部隊交戰,那些中毒的死士不知疲憊、力大無窮,好似一頭頭食肉飲血的野獸,而且,這種毒大有蔓延之勢,甚至無法控制。」
「我听說那毒最後蔓延到了葉城。」
「現在想來,此時卻還有推敲之處。」
「什麼意思?」
「葉城雖為當年天啟邊關,可並非交戰的戰場,想要將此毒控制在葉城之外,並非難事。」
何依落咬著唇瓣,不敢貿貿然往下猜測。
「所以……奇毒蔓延至葉城,應該是刻意為之的。而既已蔓延,引火焚城,便成了消滅奇毒的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這樣,大巫山密道的秘密,便跟著葉城的消失,而消失了。」
「我爹爹為了保守密道的秘密,所以將葉城無辜的百姓都燒死了?」何依落使勁兒搖著頭,這樣的事情,她實在無法接受,「我爹爹雖然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可他是個多和藹多善良的人啊,我們同州的人都說他是大英雄。」
「是,何老將軍是大英雄,這一點毫無疑問。」
「可是他竟然殺了整整一城的人,那些都是我們天啟的百姓啊。」
「我理解何將軍的無奈、不忍、迫不得已和勢在必行。他為了不讓後代、世世代代為了越過大巫山枉死無數,為了救整個天啟的百姓和天下,不得不選擇了這個方法。我想,在何老將軍心里是比任何人都難過的。當我穿過了密道,親眼看到了西夜王宮的宮牆時,我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我敬佩何將軍。」
「也許……你說得對。也許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才會這麼去權衡,可我……」
「誰又說何將軍沒感情呢?」肖奕揚將她僵硬的身子抱抱緊,「落落啊,你試想想,你爹爹肯定也是對此矛盾糾結極了,他甚至已經將此事縮小到了最小的影響範圍,就連當時跟隨他出征的戚子俊也對此事一無所知,隨軍的薛太醫也完全不明就里,所以,真正知道的只有他自己。而他安排好一切之後,自己也自刎謝罪葉城了,可見他心里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所有的事情終于穿成一線了,肖奕揚的心里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篤定了。何將軍的自刎原來有著更加厚重的自責情緒。只是,前朝先帝被奸臣迷惑,無法讓他等到自己所一手創建的驚天秘密得以大白天下的一天。當年天啟兵力衰竭,即使有密道,也沒有能力戰勝西夜,所以,他只能期冀後世明君。
也許在他看來,如果天啟再無明君能揭開這一密道的秘密,那麼,只能說明天啟不得天道,衰落自有天數吧。
所幸,他沒有讓何老將軍失望。還有何老將軍留下的這個寶貝……
肖奕揚心里一陣悸動,低頭便不管不顧何依落糾結的思緒,狠狠地奪了她的吻。
何依落驚得瞪大了眼楮,明明看到他含笑的眸子,恍若星辰,一顆心全都酥了,唇瓣也呆呆地任他輕抵開來,肆意濃情。
「唔……揚……」
「落落……你就是我……最不可思議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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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毅七年,天啟與西夜終于燃起了戰火。
而這戰火只維持了短短三天,天啟大軍便勢如破竹,一路挺進大巫山,直接佔領了西夜國,幾乎未傷一兵一卒。
交戰幾十年的兩國,對峙了十數年,僅僅只用了三天便平息了一切,這無疑成了一個傳奇。
據說,天啟的神兵是直接從西夜王宮打出來的,沒人知道數百精兵強將是如何越過大巫山而直接攻入了西夜王宮,或者是真有天兵相助。
隱士頭領桑奇失蹤,造成守衛王宮的所有隱士群龍無首。駐守邊境的西夜軍隊,也因為統帥戚子俊的失蹤而瞬間崩潰。西夜整個國家的所有防御工事竟因為王國的資金運轉問題而全線癱瘓。
在這場從西夜國內部燃起的戰火中,兩個西夜王子在交戰中斃命,西夜王被活捉。
轟轟烈烈的戰事,就這樣一瞬間爆發,又一瞬間平息下來,似乎平息下來的步驟也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都井井有條。
西夜的政權被交回給西夜王子——蘇里唐手中。蘇里唐為早先西夜正統君王的後裔,與西夜祖先一樣擁護和平,而且更加地行事果敢、正義正直。
蘇里唐在天啟宣毅皇的支持下,重新執政西夜皇權,並將邊界退後數百里,返還所有被前西夜王侵佔的天啟的土地。蘇里唐在國家經濟管理上尤為重視,並在很短的時間里便恢復了西夜正常的經濟秩序,並且與天啟皇上一起在葉城一帶形成了繁華的通商貿易網絡。由此促進了天啟與西夜之間友好的經濟往來和百姓的和平相處。
而天啟後宮的寶貴妃,也就是西夜的額吉娜公主,卻在其王兄重新登基西夜王之日,因為重疾而病翳歸天了。寶貴妃在宣毅皇身邊做了許多扶危救難的好事,一直為百姓稱頌,其王國終于得以復國,卻沒有福氣享受這一刻,無比令人惋惜。而宣毅皇則在寶貴妃歸天之後,追封其為天啟的宣毅皇後,總算是給予了她眾望所歸的榮耀,更得天啟與西夜兩國百姓擁戴。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預示著兩國同修百年和平的信心和決心——這無疑是最順應民心的大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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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在宮里被侍奉得無微不至,整個後宮成了她的大花園,任她自由自在,來去自如。初春,天氣越來越暖和,何依落的精神越發好了,面色越發紅潤,好似吐蕊的迎春花,越發的鮮艷而嬌女敕。
肖奕揚自前殿而來,遠遠就看到了那抹玲瓏的身影倚靠在御花池邊軟榻上悠然地曬著太陽,而薛太醫正走過跟前,他叫住,「薛太醫,落妃最近精神不錯,身子也健朗得多。」
「是啊,皇上。落妃娘娘健康得很。」
「那麼……」肖奕揚稍稍一個停頓,薛太醫便了然了,只是面有難色,沒有開言。最終,肖奕揚還是問出口︰「朕讓你幫她診看的事情呢?」
「臣……臣不敢妄言。」
「有話但說無妨。」往日里,這老太醫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一個勁兒地只曉得提醒他別對落妃的身子索求太甚,後來看到她並沒有大礙,反而越顯得滋潤,他才沒再嘮叨。這時候,怎麼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可是,看他這為難的樣子,肖奕揚對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也估模出了一二。
果然,薛太醫支吾了一陣,才終于開口道︰「娘娘她……一直未有任何的胎像。所以,臣診得……恐怕是因為娘娘之前的寒毒侵擾,和生小皇子後沒有調理合適落下了病根,致使娘娘她……宮體受損,難以……再孕。」
肖奕揚手臂一個震顫,掌心也握緊了。這無疑是他一直惦念著的事情,而半年來何依落的肚子再無動靜,他自己偶爾也會有所猜測,不想……竟真得出這樣的結論。
「皇上……娘娘她實在是因為經歷得太多傷痛,這事情……可遇不可求,還請皇上放寬心。皇族血脈亦可有更多的娘娘們來開枝散葉……」
「好了。」肖奕揚打斷他,「薛太醫,這件事,不要告訴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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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一邊在曬著太陽,一邊在擺弄著手里的玩意。肖奕揚突然從身側過來,坐在軟榻上將她的腰際一攬,嚇了她一跳。
「在看什麼?這麼專注。」
「皇上你忙完啦?」
肖奕揚點著頭,就將她攬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看到她手里竟然拿著幾只小人偶。「呵,這是什麼東西?」
何依落好似獻寶一樣將雙手一攤,然後先執起其中最大的一個人偶,「喏,皇上,你看這是誰?」
那銀色絲錦布料的衣袍,還有銀色的高束的發辮,簡直太過于明顯。肖奕揚呵呵笑著︰「整日里都能看到,還需要你做個小人偶陪著嗎?」
「那不同。」說著,她就又拿起其他兩個在他眼前晃晃,「你看,還有這兩個呢。這個是我,嘿嘿,這個是我們的小石生。你快看像不像?」
除了采用布料的顏色還有個頭大小不同,其他的手法差別無二。肖奕揚樂得討她高興,便刻意說道︰「像。我的落落真是越來越心靈手巧了。」
這下子,何依落更是興奮,一把將三個人偶團抱在一起,「我們下回去看石生,要將這些拿去給他玩,他一定喜歡。想爹爹和娘的時候啊,他都可以拿來看的。」
「我有些事情要忙,下回你先自己出宮去看,只是記得天黑前就要回宮,知道嗎?」
「哦,怎麼西夜的事情完了你還要忙啊?」
「忙點別的事,忙完告訴你。」
何依落不以為意,依舊擺弄著手里的人偶。一會兒用這個親親那個的臉,一會兒又用那麼親親這個的臉。
肖奕揚將她在懷里抱緊,下巴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的耳鬢,「落落……就讓這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啊,當然好。」
「一家三口,好不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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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霖已經一歲半了。何依落再去看他的時候,已經不用像以前那麼小心翼翼,甚至可以帶著滿地亂跑的小梓霖出門逛逛市集,去田野里捉捉蝴蝶、逮逮蛐蛐。不過,不管去哪兒,都是何依落玩得更加興奮,而梓霖,依舊一語不發,淡然自若。
何依落漸漸習慣了在兒子面前的自說自話,如果偶爾能看到他有什麼反應了,她能念叨三天三夜不止。而往往再用同樣的方式想要逗他時,他又毫無反應,讓她又會低落兩天。周而復始。
這天,何依落揣著三只人偶高興地給兒子展示,說著哪個是爹爹,哪個是娘親,哪個是小石生。發現小人兒似乎產生了興趣,竟然會拿起這個瞧瞧,拿起那個再瞧瞧,水汪汪的大眼楮忽閃忽閃的,煞是可愛。
PS︰明日大結局,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