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巷塵世 第一節(上)

作者 ︰ 踏荒人

到了津海市西河沿兒一帶,提起「半仙兒」那是無人不曉無人不知。這倒不是因為他的能耐有多大道行有多深,更不是他裝神弄鬼騙錢騙人,因為他所信仰的既非道家又不是佛門,屬于摻雜了大量民間迷信傳說的左道旁門。不過這倒很適合街道老大娘老大爺和胡同里家庭婦女們的口味;什麼城隍土地呀,夜叉鬼地獄呀,風水八字因果報應呀,子孫娘娘月下老兒,求神祭鬼黃道黑道——就連常家(蛇)灰家(鼠)黃家(黃鼬)胡家(狐狸)他也都一律視為神靈,偶爾見到一只過街老鼠沒被汽車軋死,回家以後必定燒一炷香,口中還要默默叨念保佑之類的詞語。所以對于宗教信仰來說,不僧不道的他只能算個土得掉渣的民間藝人,「職稱」呢?也就只能叫做「半仙兒」了!

其實他的年齡並不大,一九五零年出生,小學斷斷續續上了八年,除去默寫生字以外其他功課就沒得過分兒!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他記得特別清楚,像一年三次鬼節都在哪月那日?玉皇大帝每年那一天出巡?天後娘娘土地爺都是哪天的生日?婚喪嫁娶都有哪些程序,結婚辦手續在街道,死了人辦手續到殯儀館,嫁閨女吃撈面弄幾個菜碼兒,娶媳婦放幾掛鞭才能崩走煞神。

在學校不調皮不搗蛋不給老師找麻煩,只是上課時精神集中不起來,心不在焉。早晨背著書包出了門,如果看見街道胡同誰家有辦喪事的,他也許就不走了,坐在一邊跟著看跟著學跟著混,甚至還撮土為香——一直等到他媽媽滿街滿胡同喊他找他吃午飯,才不情願地跟著回來。逃學半天的他媽媽還以為是剛剛放學呢;看見娶媳婦兒的聘閨女之類的事他都跟著湊熱鬧,從始至終絕對是個忠實的小觀眾,有時還能得個喜包紅包之類的的東西,更有的時候一連幾天都找不著他的人影,急得他媽媽捶胸頓足他姐姐跑斷了腿,派出所民警到處聯系查找,結果他的一位遠房舅舅從農村把他送了回來。原來是那天早晨他沒去上學,一個人順著南運河就到了楊柳青——多虧被這位舅舅認出來了,否則非出事兒不可。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街坊鄰居都讓他媽媽看看他的腳心有沒有長著痦子,這麼小的孩子腳就這麼野長大了還了得?夜里睡覺他姐姐撩開被子一看,果然!左腳的腳心有一大一小兩個痦子,怎麼辦?寡婦媽媽護著姐姐寵著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推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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