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當時想去試試手氣,也跟著打了幾場。」王成義不敢抬頭看他,只是低著頭含含糊糊地說道。
「打了幾場?」王逸飛冷笑道,「打了幾場就成這付德性了?你老實跟我說吧,你那時候一共輸了多少錢?」
「一萬一。」王成義飛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後澀澀地說道。
「啊?」王逸飛雖然有了思想準備,可是還是被嚇了一跳,「你怎麼會輸這麼多的?」
要知道,一萬一對于一個農村人來說,絕對不能算是一個小數字了,更何況這些錢還是白白地送給別人的。
「我也不知道,」王成義哭喪著臉說道,「其實我開始還是贏著的,但後來打呀打呀,不知怎麼就輸了,而且還輸了那麼多。」
「可是你哪來的那麼多錢?」王逸飛皺著眉頭問道,「我听爸說,你不是總共才從家里拿了三千多塊錢麼?」
「其實我當時身上只帶一千多塊現錢,其它的都是借的。」王成義低著頭說道。
「誰借給你的?」王逸飛生氣地問道,「誰敢借這麼多錢給你?」
「我不是一次性借的,」王成義望著他囁嚅道,「我是五百、一千地借,可是後來一算帳,就有了那麼多。」
「向誰借的?」王逸飛盯著他問道。
「劉興達。」王成義低著頭說道。
「他怎麼敢給你放帳?」王逸飛愣了一下道,「難道他不怕你賴帳?」
「他……」王成義遲疑了一下道,「我們家里的茶葉,每年都是賣給他廠里的。」
「噢。」王逸飛點了點頭,半晌沒有說話,只是拿眼默默地注視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峰,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
「哥……」王成義見他有些失神的樣子,忍不住低聲叫了一下。
「噢,」王逸飛慢慢地收回目光道,「你借他的錢,都是打了借條的吧?」
「打了,一共21張。」王成義小心翼翼地說道。
「21張?總金額有多少?」王逸飛隨口問道。
「一……一萬六千多。」王成義象蚊子一樣地哼道。
「一萬六?」王逸飛愣了一下,然後努力壓住自己的怒氣道,「怎麼會有這麼多?難道你後來又向他借了?」
「不是我想借,」王成義哭喪著臉說道,「因為我欠了他的錢,所以他打麻將一缺人手就找我,我推也推不掉,這樣一來二去,錢就越借越多了。」
「好,好,這還真是生財有道啊。」王逸飛听到這里,忍不住冷笑道。
「其實象我這樣的情況,村里還有好多,」王成義訕訕地說道,「疽們組里,也還有三個呢,只是他們家里的人不知道底細罷了。」
「噢?我們組里還有人跟你一樣?」王逸飛愣了一下道,「都有誰?」
「陳繼中、劉名才和萬東華,他們都欠著劉興達的錢呢,也是借的。」王成義說道。
「萬東華也賭?」王逸飛訝然道,「他賭十好幾了,家里還養著一家口人呢。」
這也難怪王逸飛會感到吃驚了,因為萬東華是萬梅的父親,以前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想不到現在居然好上這一口,萬梅昨天說話時吞吞縮縮,想來就是因為這個吧?
「他現在比我癮還粗,都懶得回家做事了。」王成義略帶調侃地說道。
他把心里藏的事情都倒了出來,感覺身上頓時輕松了許多,所以說話也利索了,其實他早就想把這些事告訴王化忠,但是他又不敢,因為他生怕父親一怒之下,會把自己打個半死,而今天對大哥說了,他就不再害怕了。
因為他知道,在父親面前,只有大哥的話最有影響力,而大哥對這件事的態度,也就基本上決定了父親對這件事的態度,所以他今天雖然挨了兩腳一掌,心里卻暗暗高興,因為這就是意味著他回家之後,大哥會幫他把這件事頂起來。
「你還欠了哪些人的賭債?」王逸飛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轉頭望著王成義問道。
「賭債沒欠,」王成義有些心虛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小翼翼地說道,「不過外面還欠了別人一千二百塊錢。」
「只欠錢,不欠賭債?」王逸飛被他這話逗樂了,于是他揶揄道,「那你給我說說看,這兩者到底有什麼區別?」
「那自然有區別了,」王成義低聲嘀咕道,「俗話說,賭品看人品,在賭場上欠錢的,那都是些沒品的人,所以我每次打牌,都是把錢借足了才跟別人賭的,賭輸了從來不賴帳。」
王逸飛听了這話,心中不由一動,自己這個雙胞胎弟弟,雖然學習成績一直不好,但是膽子卻都很大,不然他也不敢了,在當今這個社會,能力是成功的一個元素,卻並非決定性的因素,有時膽略和視野,更能決定一個人的器具。
所以有人說,活在當今的時代,那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王成義現在雖然還沒有什麼突出的才能,但是他的膽魄卻是有的,如果自己能夠加以適當的引導,說不定他以後還能做出點事情來呢!
想到這里,他伸手拍了拍王成義的肩頭道︰「成義,別的話我不說了,我只告訴你一句︰以前的事我今天全部替你擔起來,但是如果你再敢踫一下賭桌,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
「哥……」王成義听了這句話,心里頓時一酸,眼淚都差點滾下來,于是他哽咽道,「哥,以後打死我也不了。」
因為他突然想起了童年的一件往事,那時他們兄弟倆一起去山里采菌子,他突然被蛇咬了,王逸飛馬上用嘴給他吮毒,後來他沒什麼事,反倒是王逸飛大病了一場,當時那種場景,王成義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而且這麼多年以來,王逸飛一直以這種很實際的方式關照著他,只是因為王逸飛光芒太盛,讓他這個做弟弟的更顯得寒磣,所以他在潛意識里對王逸飛有一種對抗心理,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他們之間那份濃濃的兄弟之情,關鍵時刻,還是哥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