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紫鵑給歐陽所長打了個電話,電話沒通,洪律師在邊上說,估計所長在號子里巡視,那兒信號被屏蔽了,于是她發了條短信,大意是感謝之類的話語。
吃罷早點,媽已經在旁邊收拾停當,一行三人出了政府賓館。
想想好像遺漏了什麼,紫鵑覺得應該給爸打個電話告別,心里有些愧疚感,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就讓媽打電話說了幾句。
下午兩點,母女二人在武昌傅家坡車站下了車,楚禾早已開車在出口等著,他正好今天沒課,得知紫鵑回漢,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楚田的情況,于是驅車到了車站。
那天開完庭之後回到武漢,把夏霏送往協和醫院,夫婦倆就回家了,這四天除了每天抽空到協和醫院外,一直保持著和紫鵑聯系,可是J市傳來的消息是——好像風箏斷了線。
紫鵑沒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告訴了他們既解決不了問題而且跟著干著急,況且她認為這事因她而起,楚田越頹廢越痛苦,受煎熬的只能是她自己,沒必要連累無辜。
「伯母,您好!」老遠就看見紫鵑和她媽並排走出,楚禾主動迎上前招呼道。
「你好!」紫娟她媽笑了笑回道。「勞煩楚教授又跑一趟。」她嘴上客氣著,心里卻上下打量著楚禾,琢磨著他兄弟是不是長得和他一樣斯文帥氣。
「應該的,應該的!」楚禾發自肺腑道,弟弟的事情牽扯了一堆人,都在人呼馬叫地圍繞著這個事情奔波,沒有一個人計較回報,他已經很感激了。
「楚老師。」紫鵑在一旁說道︰「先把我媽送回去,我待會向您匯報。」
紫鵑現在對誰都有歉意,也不想當著媽談論這些事情,免得她在邊上操些冤枉心,又幫不到什麼忙。
「好的!那上車吧!」楚禾邊說邊幫著她們把行李拿上CRV,隨後車轉彎上了武珞路,直奔水果湖。
送完紫鵑媽出來,紫鵑對楚禾說我們到前面東湖邊走走吧。
她不是要找情調而是有點暈車,自己很奇怪在J市臨上車時又吃過一個漢堡,不餓卻胃里難受。
CRV穿過兩紅綠燈,四分半鐘,東湖就到了。
南末袁說友對世人描述武昌東湖,有詩在此,勿用筆者嗦。
只說西湖在帝都,
武昌新又說東湖。
一圍煙浪六十里,
幾隊寒鷗千百雛。
野木迢迢遮去雁,
漁舟點點映飛烏。
如何不作錢塘景,
要與江城作畫圖。
姑且品味「如何不作錢塘景,要與江城作畫圖。」這兩句,就知道東湖有多美。
二人無心看風景,停下車來,沿著步行棧道往武大方向走,紫鵑從LV里掏出早上收到的幾頁信紙,遞給楚禾道︰「您先看看!這是今天早上從看守所拿出來的。」
楚禾仔細閱讀完弟弟的六頁紙,望著湖岸的一縷煙波,自言自語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紫鵑沒听明白什麼意思,問道︰「你是說?」
楚禾答道︰「他命里有這一劫,所謂在劫難逃,也許他今後的行事會更穩健。」
「都怪我、、、、、、」紫鵑眼眶又紅了。
「你已經盡力了!」楚禾安慰道,其實他不懂整個事件的真正起因,也不懂紫鵑「都怪我」三個字的真實感嘆。
「楚田說把這個事情給公司的全體員工轉達一下,您覺得妥當嗎?」
「我考慮一下,下周一到公司再說吧!」楚禾沒想明白弟弟為什麼要讓公司員工知道,兩月很快就過去了,隨便一個事由就能編到圓滿。
「S市的項目我下午和張鵬打個電話,問問進展如何,如果有消息我會隨時向您匯報的。」
「那就辛苦你了。」楚禾隨後答道,忽然想起一直要問的一個問題,繼續道︰「楚總知道你爸是J市的市委書記嗎?」
「知道,我和他說了,只是沒幫上忙,唉!」紫鵑腦海又浮現出爸爸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他有他的難處,我能理解,官場上也是矛盾重重,其實當初沒必要讓你爸知道的。」
「軍師」枕上和楚禾分析過紫鵑,他也贊同「軍師」的看法,這位市委書記的女兒看上楚田了,所以他也在權衡他們以後的發展。
「歐陽所長說二十三號以後就能探視了,我準備二十四號周末過去看看。」紫鵑隨手折斷了身邊一段枯黃的柳條,使勁折成一段一段,心里描繪著相見的情景。
「我到時候陪你一起去吧!」楚禾望著這位未來的弟媳,在東湖的背景前,變成一幅圖畫。
「這段時間我在公司整理一下市場部的工作策略,有事隨時向您匯報。」
「我已通知各部門的負責人,任何事情如果需要決策,都會電話我的。」楚禾很慶幸自己對企業管理制度的設計,他理想的最高境界是無為的管理。
楚田的入獄,正好驗證禾田集團的管理齒輪是否會如他所希望的那樣,運轉良好。
談完事,紫鵑讓楚禾送她又回到水果湖小區,下午她不想去公司去了暫時也沒什麼事,于是擅自決定休整一下。
回家在床上躺了會,腦海把這段時間的發生又反復過濾了一遍,胸口還是有些堵得慌,整個過程似乎漏了個細節,一時想不起來,就昏昏地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她媽也沒打攪她,第一次睡眠良好!
紫鵑臥室的壁紙是粉紫色,這是她所喜歡的顏色,她一直納悶楚田怎麼知道她喜歡這種顏色,甚至給她留的卡片都是粉紫色。
床對面有一首打油詩書法,是他爸在她十六歲生日時送給她的原創︰
曾家有女初長大,
奼紫嫣紅賽她爸。
珞山杜鵑隨風擺,
滿山遍野悄悄話。
前面三句暗含的曾紫鵑還是那個紫鵑,只是十六歲後她和她爸距離突然拉遠,再也沒有悄悄話了。
小時候抱著曾凡祖脖子咬耳朵的小精靈,如今離她爸越走越遠。
他爸喜歡舞文弄墨,沒事在家寫寫什麼的,家里春節的對聯總是她爸自己在那買紙裁紙折疊字格,弄點墨水琢磨兩句黨的政策好、改革春風吹又生、神州大地一片紅等等紫鵑看不懂的對聯,橫聯永遠是福澤千秋,紫鵑一直笑話他爸的老套和死板,笑著笑著後來就熟視無睹了,管他呢,他愛寫什麼寫什麼,我輩自有人生哲理和樂趣。
可紫鵑現在看來,他爸的書法比楚田差遠了,至少從字里行間的布局和飄逸程度上看來,她更欣賞後者。
字如其人,這句紫鵑懂。
紫鵑目光移向旁邊的書架,她媽收拾得一塵不染,書籍的分類和大小排列,肯定是她爸在那收拾的,高低有致,垂直停立,書旁有瓶墨水,是她爸春節時在家寫春聯時剩下的,還有半瓶、、、、、、
墨水——
紫鵑心頭一緊。
墨水湖中學在她心底跳出來,夏霏姐。
夏霏姐如今怎麼樣了?
她決定給楚禾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夏霏的電話她已經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