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壹拾壹
楚田並沒有因為李波警官的撐腰而趾高氣揚。
四十多歲的人如果還看不透這個世界,那就不是他楚田,幾番沉浮幾番磨難,他對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已看得非常之透。
NO1的一次口誤,被張學友痛下殺手,那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認為那是陰溝里翻船,如此老于世故的高手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就像黃藥師敗在丐幫兩袋弟子手上一樣,絕對是個失誤!
看守所里面的日子依然繼續著,楚田離開了NO1,空間一下子開闊幾百倍,近兩萬平米的院子變成了他的自由世界,他可以任意走動,可以任意不受任何約束地吃喝拉撒睡。
即便是這樣,你也得行規道矩,這可是看守所,在看守所的「最下窖之門」和「沉默之門」之間,楚田選擇了沉默。
只有低調的沉默才能不再惹禍上身,才能安全度過四十多天,全身而退。
張國榮唱過《倩女幽魂》和《沉默是金》,其中沉默是金是很有道理的,高手肅然而立,不動嘴也不動手,你便不知道他的底細,也不敢貿然攻擊。
沉默並不代表不作為,楚田雖然決定在「外勞」保持沉默,但兩樣事情他是要干的,一是悔過自新接受改造,在「外勞隊」協助他們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走出NO1並不代表你就沒事了,你現在是勞動改造的罪犯,簡稱「勞改犯」,哪怕只有四十多天的勞改,你也不能似「木腦殼」警官說得那樣,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著。
——再說你「木腦殼」也只是個小小的警員,「歐陽拳」都不敢這麼指示,你算哪根蔥?
走進勞改犯的群體,你像大爺似的光吃飯睡覺游手好閑不干活,可能嗎?
二是他得琢磨點事情出來,公司和紫鵑的事這些都距離他太遙遠太遙遠,電話不通網絡不通,處在塵世之外,你只能做塵世之外的事情。
越獄逃跑的事不是他琢磨的,以他的智商和修為,琢磨點越獄逃跑的計劃應該沒有問題,他看過高牆四周的環境,一些牆外的樹木可做掩護,巡邏武警半夜的換班時間可計算空隙,聲東擊西的辦法多的是,但這些想法只是在一念之間,他決定將來出去之後把這種計劃用來寫小說,寫成斯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贖》那種劇本,指不定哪天就一炮走紅了!
這也許就是因禍得福。
這當然是楚田在廚房干活時遐想的美事,真正在外勞宿舍安頓下來,他內心深處還是離不開他的家族史,象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氣息奄奄了也會惦記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為他母親守靈的那個晚上楚禾那一巴掌還打得不夠響亮,還沒將他心底的那份創作激情收拾干淨。
唉!
也難怪他惦記!
剛到外勞宿舍的第一晚,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下,母親眷顧了這位三十八歲才生下的ど兒子,深藍衣裳綠圍巾,步履蹣跚眼含滄桑,風塵僕僕,走進楚田的夢里。
殯儀館送走母親的最後那一刻,楚田隔著冰棺玻璃最後凝視了母親的臉,滿臉縱橫的皺紋沒有一塊平整,密密麻麻寫滿一生的坎坷和心酸,那一刻楚田心都碎了!
抱著母親的靈匣,在狂風呼嘯中走出殯儀館時,他在問蒼天。
蒼天你有好生之德,為何給與我母親一世的不公?
大雪紛飛中,母親下葬的那一瞬間,他在叩謝大地。
大地你有惻隱之心,請給與我母親永世的安寧!
、、、、、。
「兄弟,你蹬到哪兒了?」楚田被大胡子給踹醒,他在睡夢之中恨恨地一跺腳,一腳蹬到大胡子的襠里,痛得大胡子直叫哎喲!
台灣的雙棲演員「鄭中基」!
「啊!」楚田揉揉發紅的眼楮,從被窩里爬出,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兄弟,你睡覺也太不老實了,磨牙打鼾外帶瞎蹬腳,還書生呢?」大胡子埋怨道。
他和楚田是一起公審的「醉駕」,都當外公的人啦,還弄個晚節不保,被判兩月,進來後成天把後悔藥放在嘴邊吃。
畢竟同病相憐,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社會渣滓,所以他沒有過多責怪楚田。
「大哥,對不起!我剛做個夢,夢見我母親了!」楚田輕聲賠笑道。
「沒事!」大胡子還輕揉著「微軟」,剛剛那一招撩陰腳差點廢了他僅存的三分武功。
「嘿嘿,大哥抽根煙吧!」這是楚田一天說話最多的時刻,還不敢大聲,旁邊通鋪上睡著別的外勞兄弟呢!
楚田從枕頭旁邊模出一包黃鶴樓,遞給大胡子一根,跟著把火點上。
「兄弟!你沉默寡言的心事重重,這點事還看不開嗎?」大胡子安慰著楚田同時也安慰著自己。
「唉!沒什麼看不開的,既來之則安之,只當度假吧!」
「他媽的咱兄弟幾個點背,建行的行長,信用社的主任,都他媽醉駕被捉,還不是現在逍遙法外!」大胡子是J市本地人,知道的內情不少,吐著黃鶴樓煙霧,憤然道。
楚田想說什麼,忽然感覺脖子有些痛,一句也說不出來,看著眼前變幻的風雲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