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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楚田站了起來,抬頭看著二樓窗外「歐陽拳」半截的身子,身子後面是黑漆漆的天,他心頭一緊,右邊卷上去的褲腿跟著松了,一下子掉在水桶里,他全然不顧,畢恭畢敬地站著,唯恐「歐陽拳」收住笑聲。
當初進來時可沒對政府徹底交代自己的罪行,法院是不可能重判了,但于「歐陽拳」來說,楚田卻是一個不實在的人。
「你們倆個J市首例醉駕,正在談醉駕心得?」「歐陽拳」無意責怪楚田,進來看守所的妖魔鬼怪他見得多了,說實話的很少,見怪不怪,看楚田還站在水桶里,繼續道︰「你站著干什麼?坐下洗你的腳吧!」
楚田沒有回答,低頭坐下,他不知道是抬頭好還是低頭好,躬下腰把掉在水里的褲腿重新卷起來,心里七上八下。
「所長走了!」大胡子在旁邊捅了捅楚田的胳膊,輕聲道。
「噢!」楚田抬起頭,余光瞟了一眼高窗,外面黑洞洞一片空,長舒一口氣對大胡子說道︰「胡哥,借根煙我行不?」
「看把你嚇的,怎麼額頭都冒汗了?」大胡子邊說邊從兜里掏出紅河,遞給楚田一支,繼續道︰「所長就那麼可怕?」
楚田沒吭聲,接過紅河和大胡子手上的第二根紅河,對著點出煙霧,在煙霧繚繞中沉思。
煙確實是個好東西啊!
我爸怎麼就立下家訓,楚府子孫後代都不讓抽煙呢?甚至那些個姐夫到了楚家,一樣不許吞雲吐霧。
在雲霧之中能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在吞吐之間能配合自己的悲歡離合。
在遞接的來回能拉近人與人的距離,在風雲的變幻中能增進彼此的友誼。
如今家父也生死兩重天,即使在世,也是隔著地獄六七道門,管不著!
無論管不管得著,楚田在看守所剛進NO1號子就開始壞楚家規矩,第二天黃鶴樓就買了一條,在進外勞的當日,盤算著日子,又找負責登記買賣的「帥哥」登了四條。
也難怪「毛黑皮」昨天看他不順眼,你一介新犯一個「外馬」出手闊綽盡顯老板風範,在J市呼風喚雨的黑老大能不走你的過場,痛下殺威棒嗎?
楚田忽然覺得自己很傻,對邊上正在擦腳的大胡子說道︰「胡哥,明天開始我就要寫小說了,嘿嘿!」
大胡子莫名其妙地看著楚田,覺得他神經有點不正常,盡說些沒頭沒尾的話,沒搭理他,穿上拖鞋,提著水桶向後面風場走去。
楚田下定決心,準備從這次醉駕的事件開始,追根索源,結合自己曾經對祖輩和父輩的道听途說,將真實的虛構的古代的近代的現代的所有事件穿插在一起,傾盡華中師範大學文科高才生的解數,寫一部催人淚下蕩氣回腸的長篇小說,實現自己多年的夢想!
至于小說的中心思想是什麼,他沒想好。
沒想好就沒想好,管他呢!
現在網絡上流行的那麼多穿越小說前後矛盾東扯西拉,還不是在騙讀者眼楮浪費讀者青春。
現在網絡上風靡的*小說哪有什麼中心思想教育意義,還不是千篇一律在重復男女之間的亂搞亂愛,書名越露骨性活動描寫越細致網絡點擊率就越高地攤上交易額也越高。
我一個文學天才弄出來的東東總不會比他們爛吧,即使情節比他們爛思想比他們落伍,但文筆還擺在那兒啊!
他模了模曾經被楚禾抽過的地方,好像早就不痛了,痛也不打緊,我又沒有專門寫父親母親爺爺和女乃女乃,擾他們在九泉之下的安寧,關你楚禾何干?
楚田說干就干,跟著擦腳倒水放下褲腿,從風場自己的那個紙箱子里模出一條嶄新的黃鶴樓,撕開包裝盒,興高采烈地朝隔壁宿舍跑去。
在風場蹲在地上搓*的大胡子看著這一切,感嘆一聲︰書看來不能讀多,要不偉大領袖毛主席怎麼就說知識越多越反動呢?(一九五零年初,毛澤東在內部一次談話中,講到知識分子時說過這樣一些驚人之言︰中國知識分子不外乎兩類;一類是讀書越多越糊涂;一類是知識越多越反動。毛澤東解釋︰第一類是封建地主階級知識分子,他們談是孔孟之道,資治通鑒之類書,所以談得越多越糊涂。第二類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接受個人*思想,越多就越反動。)
楚田沒听見大胡子的感嘆,徑直走進隔壁外勞宿舍,把一條黃鶴樓遞給正在打」8」的「毛黑皮」,跟著說道︰「毛哥,我琢磨著寫點東西,不知道你們這兒有沒有筆和紙?」
「毛黑皮」在下面扎了九張牌,被「炮兵」提醒,重新拿起來正考慮著扔八張什麼牌下去穩妥,沒听清楚「書生」說什麼,扭頭問道︰「你說什麼呢?」
「他要寫上訴狀!」旁邊「歪腦殼」眼小,一笑眯眯眼,再笑一線天,幫著「書生」答道。
「你要上訴?你?」「毛黑皮」狐疑的眼神瞟過楚田,感覺這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媽的你就三四十天,上!上!上!上什麼訴?」「高桿」在邊上吐了口煙霧,接過話茬罵道。
楚田不知道他是真結巴還是激動成了結巴,趕忙解釋道︰「哥們,我一不起訴二不上訪,只是想寫點東西。」
「寫什麼?醉駕心得還是看守所見聞?」「毛黑皮」顯然讀過幾天書,說話相對靠譜。
「不是,就是想、、、、、、」楚田不知道從何說起,正想組織語言,被「毛黑皮」打斷︰「得!得!你在這別瞎B寫,瞎寫的結果你他媽自己負責!」
「不會!不會的,就是家里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楚田虔誠地回答道。
「炮兵,去把前天那個千萬富翁留下來的紙和筆給他拿來!」「毛黑皮」看著旁邊鋪板上的那條黃鶴樓,覺得「書生」還算懂事,自己也不能不仗義啊,于是對炮兵命令道。
千萬富翁?楚田在心里問道,這人犯什麼事了?
「毛黑皮」好像看懂了「書生」的心事,和上牌,揉了揉酸痛的腰窩,朝「書生」笑道︰「和你一樣,書讀多了,他媽的做檢察院的辦公大樓,收不回工程款,自己刻個蘿卜章冒充檢察院財務,把自己的幾百萬從銀行劃走,你說他媽的傻不傻!」」毛黑皮」咳嗽一聲,繼續語重心長地勸道︰「書生,你可不能犯傻,和公檢法作對你是沒好果子吃的!」
楚田苦笑一聲︰我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