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醉 楚囚

作者 ︰ 雁渡寒潭

壹佰壹拾柒

「禾」之解︰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詩-豳風》

「田」之解︰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詩-齊風-甫田》

「禾」之命理︰智勇雙全,一生衣祿豐厚,清雅英俊,中年成功隆昌。

「田」之命理︰福壽興家,才能理智兼備,中年勞,晚年隆昌,環境良好。

古人雲︰「賜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藝;教子一藝,不如賜子好名。」楚則躬為楚禾楚田兩兄弟的名字確實下過一番功夫,他找專業的算命先生和陰陽先生給這兄弟倆排過八字,均是富貴之命。

楚則躬夫婦高興了幾晚上沒睡著覺,楚府再興有望!

漢江中游有個算命的瞎子綽號「鐵算盤」,眼瞎心明,模骨測字卜卦樣樣精通,據說只要銀兩到位,能通陰陽,幫你解命中定數或者讓你起死回生。

江湖傳聞的起死回生有點夸張,但「鐵算盤」確實一生閱人無數,小小鐵算盤一撥,你命理幾斤幾兩幾錢給你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天在楚家喝了二兩燒酒,以座上賓的口吻神神叨叨地對楚則躬說道︰你這小兒命理雖好,但不能走錯路,「田」者方正之地也,如若歪斜,必有官非。

楚田那時只有七歲,剛剛識字,也听不懂算命老頭搖頭晃腦在說些什麼,他很好奇地模著老頭口袋里的小算盤,暗自思考道︰一個瞎子又看不見,還成天背個破算盤,居然七上一,八下二,三下五除二拔地嘩嘩直響。

三十七年後的今天。

他在J市看守所外勞宿舍里終于弄明白了——

「田」字中間的「十」如歪著一寫,就變成了「囚」字。

看來這「鐵算盤」果然厲害,他老人家雖然作古,但三十七年前就已經算到我楚田的今天,佩服!

不得不佩服!

「鐵算盤」就像J市的「賀三佔」︰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那天楚田從木梯上摔下來,「炮兵」一個箭步跟上去,用身子幫「書生」扛了一肩,借著這股泄力,「書生」滾落在地,人雖無大礙,右腳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卻接上了全身的重量,崴了!

看守所的許醫生趕來,用他幾十年的專業經驗做過全面細致的檢查之後,對一旁憂心忡忡的歐陽所長說道︰「他沒事,只是踝骨關節和軟組織有些損傷,貼上膏藥,休息半個月就能下地行走了!」

「真的沒事?」「歐陽拳」不太信任這位頭發花白從赤腳醫生轉成役醫的老頭,幾十年雖沒看死過人,但也沒醫好過誰。

「我說沒事就沒事!」許老頭脾氣很怪,對「歐陽拳」的質疑很反感,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那就抬回去休息吧!」「歐陽拳」吩咐「炮兵」和「大胡子」道。

他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早上剛到辦公室就接到曾紫鵑小姐的來電,那位痴情的小姐問楚田怎麼樣,他笑著回答說天天休閑足療修身養性,能有什麼問題呢?

曾小姐問他楚田是否腿瘸了膀子折了,他回道︰你以為看守所是黑社會?天天打架鬧事動刀動槍,怎麼可能呢?

放心!

你心愛的男人在我這待得好好的,十一月保證不掉半根毫發地還給你!

「歐陽拳」很欣賞這位青春靚麗的八零後女孩,如今物欲橫流的世道,這番痴情的女孩不是很多,所以今晨不似對待其他家屬一樣,給這位小姐做了鄭重承諾,讓她安心工作別再不吃不喝尋死覓活的。

承諾不到兩小時,楚田就出事了!

還好,沒有大礙,楚田真要是摔個缺胳膊少腿的殘廢不但對曾小姐無法交代,對公安局上層領導匯報也無法交代,J市看守所曾獲得過省公安廳頒發的「二十四年無責任事故」的表彰,會議室銅字鐵牌真真切切地擺在那里啊!

楚田被抬進外勞宿舍,眾兄弟跟進來噓長問短。

「書生就是書生吧,我說你干不了什麼事的,怎麼就去爬高上低呢?」「毛黑皮」以領導的口氣在質疑︰「你就因禍得福不必干事在這兒待到出獄,很好!呵呵!很好。」

「要是炮兵這身手,再高也不會出事!」「歪腦殼」嬉笑道︰「他媽的炮兵徒手爬八樓都沒事,你這一層樓高就摔成這樣。」

「以後就得全仰仗兄弟們了!」楚田模著腫脹的右腳,苦笑道。

「同船共渡,少不了你的一碗飯!」「毛黑皮」吐著黃鶴樓煙圈,爽快地說道。

「先謝謝啦!」楚田望著神采各異的眾人臉,心里琢磨著日後如何報答這幫難兄難弟,他從口袋先掏出包黃鶴樓來給眾人散開,小謝一番再說。

大胡子不知道在哪兒給找來一根木棒,對楚田說道︰「你試試這個如何?」

「試什麼試?」「毛黑皮」搶過木棒扔到一邊,對大胡子吼道︰「你這幾天也別干什麼事,幫書生打打飯什麼的。」

「嗯!」大胡子唯唯是諾答道。

楚田在外勞號子的地位如看守所的蘿卜菜,一天一個樣,一時一個樣。

腳崴了,正好這段時間不干活,可以名正言順從從容容地寫作,實現自己的夢想,了卻自己多年的心願。

書寫紙只剩下四五張,他決定晚上讓「帥哥」登記,買它十幾本信簽紙,十幾只鋼筆,順便再登記一箱隻果,一箱橙子,一箱可樂,兩條中華煙。

——他要犒勞「外勞」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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