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醉 吹出申橋幾千年的哀嘆

作者 ︰ 雁渡寒潭

壹佰玖拾參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楚田還沒收到「忘憂草」匯來的款,這兩天「忘憂草」也沒電話、短信或者QQ留言,很奇怪!難道回去發生了什麼變故嗎?難道發生了什麼不測?又被「木腦殼」打得死去活來嗎?楚田坐在辦公室瞎琢磨,他決定主動給「忘憂草」發短信,也不好意思直接談錢的事情,先投石問路吧——「這兩天還好嗎?你走之後我一直很想你、、、、、、。」在手機上打完這兩句便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太虛偽太肉麻了,說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他把「你走之後我一直很想你」刪掉,猶豫半天,加上一句「怎麼沒音訊了?」

過了半天,還沒回信,楚田開始有些失望,從班椅上站起來,很煩躁地在辦公室地毯上來回走動。

今天雨停了,但窗外的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他的心也灰蒙蒙的,他很自信地認為「忘憂草」沒有騙他,閱人無數怎麼會被一個小縣城的女人騙呢?再說她能騙我什麼呢?可冷酷的事實擺在面前:伊人一去不復返,望斷長江空悠悠。

臨近下班時,他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又發了條短信——「你沒事吧?」,剛發過去,那邊就回過來了,「對不起,我這兩天有事,所以沒來得及給你轉錢。」楚田心里一喜,趕緊關心道︰「出什麼事了?需要我幫忙嗎?」,J市那邊回道︰「我女乃女乃去世了,正在老家辦理喪事。」

原來如此,楚田突然有種莫名的沖動——到J市去看她女乃女乃。

開車去也就三個多小時,如果買點東西,去悼念一下「忘憂草」的女乃女乃,她是否會更加感激呢?

「木腦殼」是否在那兒呢?

自己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呢?

網友——這是個很尷尬的身份,但為了自己的私欲,管他什麼身份呢!楚田打定主意,又發條短信過去︰我準備過來悼念一下,你覺得合適嗎?

申橋的小山村,此刻正嗩吶聲聲,鞭炮此起彼伏,黎家人的嗚咽聲也是一陣一陣在鞭炮的間隙中不斷,黎正昌的老家很多年沒有翻修,還是原來木質結構的瓦房,深褐色的木結構斑駁陸離,屋頂的青瓦上已泛起青苔。「忘憂草」的女乃女乃遺體擺放在老屋的大門外(按照當地習俗,在外去世的親人遺體是不能進屋擺放的。),大門兩邊貼著白底黑字對聯︰含辛茹苦勤勞一生,和藹可親蔭澤萬代。花圈圍著屋子四周擺了一圈,親戚六眷和村里的左鄰右舍全都幫忙在前後張羅,樂隊站在屋外的東側,面朝青山綠水,附和著前來磕頭和跪拜人們,吹出申橋幾千年的哀嘆。

黎子菲已經一天沒吃喝,守在女乃女乃的遺體旁,她爺爺患老年痴呆近兩年,坐在旁邊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兩眼空洞而茫然地望著絡繹不絕的鄉里鄉親。

子菲感到口袋里的手機在震動,她走到一旁,打開一看,楚田說要從武漢過來祭拜女乃女乃,她當下心頭一驚,這可使不得,他過來算什麼事啊?他還不知道我爸爸就是送他進看守所的黎正昌警官,如果知道,那不亂套了!再說我父母和親戚六眷看見,麻煩大了、、、、、、。趕緊回過去︰你別過來,我在申橋,明天回J市給你轉錢。

發過去之後還是不放心,繼續跟上一條︰請相信我!

看到楚田回過來說好,她才把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下,阿彌陀佛,您可千萬別過來添亂!

剛把手機放回口袋里,抬頭準備轉身的一瞬間,三個熟悉的身影從村口走過來——「木腦殼」、「木腦殼」他媽、孩子。

他們過來干什麼?

他們也應該過來,自己現在還沒離婚呢!孫女婿、重孫過來拜祭,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子菲漠然地看著三個人影走近,不迎不拒,重新回到自己的木凳子上,保持原先垂喪的姿態。

「泥菩薩」從穿梭的人群之中走出,迎了上去,他不知道是感激呢還是該上去抽「木腦殼」幾耳光,反正對這木訥粗暴的女婿沒什麼好感,見外孫撲上來,蹲子緊緊把孩子抱住,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四人一同走到老人的遺體前。

「木腦殼」今天是被母親逼著過來的,那天在綠林路崴了腳,走路還不怎麼靈便,再說自己的婆娘如今搞冷戰,主動跑到申橋見他家人,自己豈不在氣勢上認輸了,所以他死活不願過來,母親長話短話說一籮筐,只差給他下跪,好不容易在下午三點多鐘把他說通,勉強跟著打車到申橋。

他見「忘憂草」沒理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頓時心里隱隱作痛,忿忿不平,生硬地在蒲團上跪下,僵硬的脖子怎麼也低不下來,眼望著老人的遺體,微微點幾下頭,算作祭拜。

一陣寒風刮過,蓋在「忘憂草」女乃女乃臉上的白紙晃悠幾下,猛地被吹開,「木腦殼」大吃一驚,揉揉發酸的雙眼,定楮一看︰那老人的雙目似乎睜開,恨恨地瞪著他這個不孝的孫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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