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醉 清官難斷家務事

作者 ︰ 雁渡寒潭

壹佰玖拾陸

J市財政局的合唱節目是《歌唱祖國》。

在七樓大會議室,投影燈把鋪著地毯的舞台照射得亮如白晝,在紅色幕布的映襯下,財政局下屬的一些地方單位有幾分姿色的女職工全來了,黎子菲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所以少不了她的參與,參加這次元旦晚會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今晚彩排,子菲特別賣命,躋身在二十五人之間,那件新買的花格大衣格外醒目,她合著指揮的手勢,唱腔抑揚頓挫,肢體激情高漲,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前後左右的同事第一次听到她聲音如此高昂,第一次覺得她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如此忘情投入!

曲終人散時,她還意猶未盡,搭乘單位同事的順風車回家,一路上哼唱著︰、、、、、、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寬廣美麗的土地,是我們親愛的家鄉.英雄的人民站起來了!我們團結友愛堅強如鋼!

十點左右回到小區,歌詞還沒哼完,興高采烈開門進屋,屋內沉悶的氣氛一下子將她全部熱情肅殺,轉換成與兩張熟悉而又冷峻的面孔相對。

客廳的老式熊貓牌電視機播放著《婚姻保衛戰》,電視機旁邊一張空著的折疊椅,紅色和黃色雙面翻板的那種,隔著茶幾和沙發區遙遙相對,一個電暖器在客廳中央來回搖擺,頂上的電子日光燈年頭用久了,時不時頻閃,玻璃茶幾上擺放著父親的咖啡色茶杯,杯子里的茶葉比茶水多,菲子一眼望去,似乎全是苦菊,父親和母親在客廳已恭候多時。

「有事嗎?你們!」子菲邊換鞋邊側著臉問道,她已在父親的眼里看到嚴肅和冷酷。

「你坐!」「泥菩薩」冷冷地指指那張空著的折疊椅,額頭上的那塊紫斑在電暖器的烘烤下,顯得紫里透紅,端坐在沙發上,有點當年包拯的風範。

「我說菲子呀,你、、、、、、」子菲她媽撥弄著一件紅色毛衣,袖子拆開重新在織,子菲進來她就停止住手上的活,剛一開腔,被「泥菩薩」用眼神給止住。

「咱們今天開個家庭會議,你談談你對未來的生活有什麼打算?」「泥菩薩」看著子菲落坐下來,開始按部就班地開庭。

「這個?」子菲情緒還沒完全轉換過來,遲疑了一下,低頭冷漠道︰「反正,反正不想和他過了、、、、、、。」

「那你準備怎麼過呢?」母親坐在副陪審位置上,邊打毛線衣邊插話道。

「先離了再說,那日子沒法過,你們知道的!」子菲咳嗽一聲回道,剛才唱歌唱得嗓子開始沙啞,現在感到口渴,起身去廚房拿開水瓶倒水。

「泥菩薩」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喝口水,滿嘴都是苦。

「他同意離婚嗎?那天那麼老遠還跑到申橋去吊喪,你看他媽的意見也是不同意。」母親追著背影說道。

子菲沒吭聲,抱著茶水重新落座,漸漸明白今晚是在上演《三娘教子》,非要說服自己回心轉意回去過日子呢!她暗自好笑,在心底說道︰你有你的千條計,我有我的老注意。

「你在網戀?」「泥菩薩」盯著子菲的表情,冷不防拿出殺手 。

「網戀?網、、、、、、什麼戀?」子菲心里咯 一下,極力掩飾道,可是不听話的手腳還是隨話音僵硬起來。

「雁渡寒潭是誰?」「泥菩薩」步步緊逼,他今晚必須要弄個水落石出。

子菲手腳慌亂起來,她噌地一下站起來,望著父親嚴肅的逼問,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回道︰「你、、、、、、你、、、、、、你偷看我的、、、、、、網上信息?」她怎麼也沒想到做父親的居然偷看自己的QQ記錄,太出乎意料了。

「是的!」「泥菩薩」知道也沒什麼隱瞞的,干脆承認,繼續語重心長道︰「你今天沒關電腦,這不是主要的,關鍵你現在是一個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的人,怎麼能這麼稀里糊涂呢?網上的那些人你也相信?」

不等子菲回答,他越說越激動︰「你上次到武漢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出差,只是沒有說破,財政局有周末轉賬的嗎?你呀,現在越陷越深,不及時懸崖勒馬,將來弄個雞飛蛋打,後果不堪設想啊!」

「那人是誰呀?武漢市的?」母親放下手上的毛衣,關切的問道。

她在問一座雕塑,沒有任何回音。

子菲此刻就像一座雕塑矗立在客廳中央,一尊抱著水杯的雕塑。她見自己和楚田的事情敗露,內心雜亂無章地慌,什麼謊言說出來都無濟于事,甚至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索性沉默,關鍵時候沉默是金。

「泥菩薩」覺得還要重錘敲打,他再次喝口水,潤潤嗓子教育道︰「誰家兩口子沒個矛盾,李波雖然喜歡動手,可他也沒別的什麼毛病啊,再說你也得檢討一下自己,為*為人母,你哪些事情做得欠妥!日子嘛,誰家都不是這麼過來的?」

他搞了一輩子的警察工作,很明白勸人要兩邊說,不能光說誰對誰錯,其實家庭無所謂誰對誰錯,否則怎麼會有句「清官難斷家務事」呢?

「不管你怎麼說。」雕塑開口了,她把「您」的尊稱降成「你」,她非常反感父親侵犯她的隱私權,可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只能生硬地說道︰「要過你們和他過,反正我是死也不會和他過的!」她把「死」字咬得很重。

「那你?」「泥菩薩」沒想到閨女陷入情網如此之深,他氣憤地站起來,手指著菲子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怎麼執迷不悟呢?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孩子孩子不管,丈夫丈夫不管,搞什麼網戀,你還有點羞恥沒有?我、、、、、、我沒你這種女兒!」

菲子媽拉了拉「泥菩薩」的褲子,被生氣地擺月兌。

「忘憂草」的花格子大衣開始被淚水一滴一滴浸濕,她很絕望,她沒想到普天之下居然沒有一個能理解自己的人,普天之下就沒有一塊能容自己的方寸之地,普天之下居然沒有一塊樂土?

「啪」的一聲,玻璃杯子從「雕塑」手上慢慢松開,飛速落下,在玻化磚上摔成碎片。

「沒有就沒有!」一聲歇斯底里的吶喊驚破夜空︰「我走!我走、、、、、、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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