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兵歌 解甲余波(二)

作者 ︰ 盧森林

工作分配一點消息都沒有,等待,無厘頭的等待。傅天雷自覺無聊透了,他突然想起被人稱作王太極的老人,好想見他一面,順便討教一下太極拳。可是一連好多天老人都沒有露面。

這天清晨,傅天雷照例去湖畔,一位老者提個鳥籠從身邊走過,老者顧自朝前走著,將鳥籠掛在一棵岸柳上,隨後端起架勢打起了太極拳。傅天雷認定這位老者就是自己要找的王太極︰「王老前輩,晚輩已在此恭候多時……」

老者繼續推著太極,如同禪師入定一般的旁若無人。

傅天雷連喊了幾聲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只好呆呆地在一旁站著,卻被老者的神韻迷住了。

老者心靜神定地打完一路拳後,傅天雷再次向前咨詢,老人微微擺了擺手連腔也不搭,顧自提著鳥籠走了。

傅天雷霎時如墜雲霧之中,回來把這件奇事告訴了妻子,問陽川城里有沒有一個叫王太極的老人。桂巧雲說,這城里姓王的多著呢,有王老五、王小三、王一刀、王二麻子,從沒听說過叫王太極的……傅天雷認定公園的人都這麼叫他,錯不了,又比劃著老人的模樣——70來歲的年紀,身板子硬朗,還留了一掛長長的白須……妻子哈哈一笑︰「這模樣的老人我倒是見過,不過不叫王太極,好像是個中醫,人稱王一貼……」

听了這話,傅天雷決意尋著老中醫這條線索去找,于是模到中醫院。傅天雷用手勢跟護士比劃著,護士手指著前面一間診室,示意進去便是。傅天雷悄悄來到門診部,門口擠滿了患者,他踮起腳尖透人頭朝里觀望了一下全明白了。一位和藹慈祥的長髯老者端坐著正在給病人號脈,是他無疑!

傅天雷不動聲色地離開了中醫院,每日一如既往地去雁鳴湖邊晨練。老者也像往常一樣按時來到固定地點,先是像老朋友似的侍弄鳥兒,等到太陽初升,那只善解人意的畫眉歡快地撲騰著翅膀,發出好听婉轉的聲音時,老者開始伸展拳腳,做起一些別人不大懂得的動作,然後如行雲流水般地打起陳式太極。

傅天雷靜靜地在不遠處觀察老者,一招一式地跟著比劃,卻不知早被老者的余光瞄中。老者若無其事地繼續打拳,打完後目不斜視地抖落了幾下衣衫,自顧自地走了。也許由于傅天雷的模仿,越來越多的人跟著老者比劃起來,拜師學藝的隊伍日漸壯大,終于有一天,老者陡然轉身面向大伙,亮起起那洪鐘般的嗓音︰「諸位,請停一下,老夫有幾句話要說——」

眾弟子肅靜垂立,洗耳恭听。

「恕我直言,老夫我從來沒有開班收徒的想法,今天這場面是老夫沒有料想到的。我想說的是,學太極,形似非常容易傳神難,二十四式、四十八式,不出數月便學得有模有樣,可要悟出其中真諦,達到形神兼備,卻非一日之功,要花上數年數十年甚至畢其一生的功夫,不知諸位可曾有人動過這個念頭?」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雲。

「老前輩,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傅天雷舉手示意。

老者眼中閃出睿智的亮光︰「當然可以。不過年輕人,我已經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麼了?」

傅天雷說︰「既然這樣,不妨當著大家的面說說。」

「現在是到了解答問題的時候了。沒錯,我正是你數月來苦苦尋找的王太極,王太極是我在武術圈里的一個別稱。我還有一個雅號︰王一貼。當然,這個雅號本不屬于我,我祖上世代行醫,是個中醫世家,王一貼這個雅號已經傳了好多代了,但到了我這一代,總覺得有點夸張過分,名不副實。為什麼這麼說呢?道理很簡單,世上沒有包醫百病的藥,也沒有無所不能的醫生,更別說有病一貼藥就能治好的事,所以請大家不要偏听偏信。扯遠了。年輕人,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里了,念你是個做事有毅力有恆心的人,以後就不必客氣了,結個忘年交吧!」

說完,老者恭謙地向傅天雷打了個抱拳。傅天雷受寵若驚地也合了合手,並附以一個深深的鞠躬︰「多謝王老前輩,煩請多多指教!」

王太極咪著眼笑了,執著傅天雷的手,邊說邊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回到家中,傅天雷報喜似的把找到王太極的事跟妻子說了,桂巧雲的反應卻極其冷淡,埋怨他在家都幾個月了,成天嘮叨拳呀擊呀的,能管什麼用,能當飯吃嗎?傅天雷猛然覺得這些天光記得軍轉辦那人的話,一味在家干等,不料日子過得好快,工作還一點著落沒有,也著了急。妻子告訴他,好些人都接到上班通知了,有到黨政機關的,有到工商稅務的,也有到銀行的,分配得都不錯呢……就是你這個沒心沒肝的,不把正事當回事……

傅天雷覺得妻子的話句句在理,胸膛一挺,腳後跟一磕︰「明白,我再到軍轉辦看看去!」

當他來到市軍轉辦時,上次那種門庭若的感覺沒了。還是那位猴精閉著兩眼半躺在藤椅上養神,嘴里還哼著小曲兒,傅天雷盡管有許多不情願,還是不能不上前搭訕︰「勞駕!請問最近有轉業干部安置的消息嗎?」

猴精晃得二郎腿楮也不睜地說︰「當然有啦?叫什麼名呀?」

「請你睜開眼楮看看,認得我不?」傅天雷一看就來了氣。

「是連長同志呀,按規定連排干部是不安排職務的,只能當辦事員了。」

猴精緩緩睜開眼楮,毫無表情地說。

「這我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那就回家等著,買東西要排隊,這干部安排嘛,當然也得排…隊,先團級,再營級,最後才是連排……」

「那我怎麼听說好多連排干部都安置了,為什麼就沒有我呢?」

「你的情況有點特殊,有疑點……」

「我能有什麼疑點?」

「實話對你說吧,你不是打過仗嗎,既然打過仗,好歹得立個功受個獎什麼的,可你什麼都沒有,說明你的表現不怎麼的,當過逃兵也說不定,要不然我們早就安排了……」

「什麼?沒立功就一定是表現不好,連工作安排都要受影響,這是哪門子的政策?」

「上面就是這麼說的,我也沒有辦法。」猴精兩手一攤。

傅天雷這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臉色陡然變青了︰「我也實話告訴你,本人在戰場上的表現非常出色,本來可以立一等功的。」

「那你的一等功呢?」

傅天雷自感有點理屈,聲音小的像個女人︰「我讓了……」

「讓了?這話說給誰听呀,這年頭還有讓功的?真是,別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子了?」

傅天雷突然想起臨別時趙堅說的話,試探性地︰「部隊不是專門為我出證明了嗎?你要不信,可以打電話到部隊問的嘛!」

猴精嘿嘿地干咳兩聲,冷笑起來︰「你當我們吃了飯沒事干啊?就這點芝麻粒點大的事還專門去搞外調?別瞞我了,部隊那點小九九誰不曉得,平時不做好人,到干部臨走出個證明,說上一大堆好話,糊弄誰也別想糊弄我,切!」

「你胡說!簡直是誣蔑!」傅天雷怒吼起來。

電話響了,猴精做出一幅很忙的樣子,急著接听電話。

傅天雷一听就知道電話那頭也是個老轉,兩人寒喧了好一會,漸入正題。

猴精︰「小高呀,是這樣,你的工作已經定了,去稅務局,對,好單位呀,人家為爭這個職位都打破頭呢!哎,謝我?不用了,吃飯,晚上?那免了吧,我太忙,又不能喝酒。什麼?到家里坐坐,那好,哎——我這有人,正忙著呢,掛了啊,再見!」

此時,幾個轉業干部模樣的人拎著煙酒走進來,猴精悟空見慣地手一揮,來人知趣地退了出去。

「剛才說到哪了?」猴精若無其事地放下電話,轉向傅天雷。

傅天雷看到剛才的一幕,氣得臉都變了︰「胡說!」

「對,是胡說,誰胡說?」

傅天雷兩眼一瞪︰「你!我再問你一句,我的工作到底能不能落實?」

「誰說不能落實了?」猴精有點膽怯地看著傅天雷。

傅天雷一把抓過猴精的胸襟,咆哮道︰「那你給我個準信,什麼時候?」

「這我說不好,不過快了,快了,快松手,松手呀……」猴精大驚失色,不由心虛起來。

「我看你壓根就不是什麼好人,讓你來管這攤子事,把共產黨的名聲都敗壞了!」傅天雷厲言正告,猛地把猴精往椅上一推,氣呼呼地走了。

猴精恢復了往日的尊嚴,扯了扯衣服弄皺的上衣,聲嘶力竭地喊著︰「老子工作這麼多年,沒見過你這樣的老轉,你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傅天雷一回頭指著猴精︰「我就不信沒有公道了,當心我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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