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石大成睡得比任何時候都香,一覺醒來已是大天亮。石大成興沖沖地領著傅天雷去了股市。他們剛去的時候,電子屏幕上的股票行情一片翻紅。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好日子。石大成手舞足蹈,喜形于色。傅天雷的興趣也被撩撥了起來︰「好哇,快把你的那位財神爺找來吧,我得向他請教請教。」
「好哩!」石大成掏出名片,跑開打電話去了。
傅天雷繼續看大屏幕,等候著石大成。
「不好了,不好了……」沒一會兒,石大成臉色煞白地邊跑邊喊。
「怎麼啦?人沒找到?」傅天雷大吃了一驚、
石大成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電話沒人接,不知道跑哪去了。真他媽的!」
「石頭別急,帶我過去問問」。傅天雷和石大成一同來到大廳服務台。
石大成拼命地一個勁地撥著電話,電話里一次又一次傳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的錄音。他的臉色頓時煞白,額頭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一行行滾落到脖頸里,瞬間一身衣衫就濕得跟水里撈起一般……
「這個混蛋,大騙子!」石大成咬牙切齒罵道。
「要不先去查詢一下賬號,看錢還在不在?」傅天雷冷靜觀察眼前的這一切,腦子旋轉得飛快。
「對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石大成把股民證和股東賬號遞給服務小姐︰「勞駕,幫我查一下,賬上還有多少錢。」
服務小姐嫻熟地進行電腦操作。石大成一雙眼楮緊盯著服務小姐的縴手,緊張得臉都扭曲了。傅天雷也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地看著小姐的表情。小姐看了一眼電腦屏幕,表情怪怪地看著石大成。
「怎麼樣,錢還在嗎?」
「對不起,你的余款被提走了,還剩下二百元。」服務小姐口齒清晰、一字一頓地說。
「啊……」石大成一下子癱在櫃台前,過了片刻,石大成咆哮起來︰「騙子,騙子!遇上騙子啦!」
周圍的人聞聲圍了上來。有人問︰「你被騙了多少錢?」
「20萬,20萬吶!這個混蛋,讓我逮住,看我非生吃了他不可!」
石大成痛心疾首,聲音嘶啞,完全失去了理智。
傅天雷一邊摟住石大成,一邊問服務小姐︰「這是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
「具體我也不知道,反正錢被人提走了……」服務小姐面若冰霜地說。
傅天雷還想問些什麼,服務小姐打了一副無可奉告的手勢︰「股票交易不掛失的,我們也沒有辦法,這是規定。」
旁邊有人不陰不陽地幫腔說︰「這樣的事每天都有發生,找誰去?找鬼也沒用呀!」
「我就不信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就沒人管?」
石大成惱羞成怒地吼著,見沒人搭理,瘋了似的揪著傅天雷的衣襟︰「你說!這事找誰去。你是警察,警察管不管?」
「這……好像……」傅天雷被問住了.
「怎麼啞了?到底找誰?你吭一聲啊!」石大成的神經就要崩潰了。
傅天雷無奈地將目光轉向服務小姐。
「那就去派出所看看吧,說不定他們會辦法的……」服務小姐巴不得早點結束這場無厘頭的糾紛,來了個順水推舟。
傅天雷覺得老在這干嚎也不是個事,便拉著石大成去找派出所。當倆人轉過身時,似乎如芒在背,還伴有一陣不可思議的唏噓聲。
兩人來到附近一個派出所報案。當班的年輕警察看了石大成提供的委托代理書,又听了他有關被騙的經過,冷冷地丟下「願賭服輸」幾個字。
「你們怎麼能這樣?!」石大成火氣正旺,對警察耍起了態度。
「嘿,你這人看來還很難纏?」年輕警察弄不清楚石大成是哪路神仙,大眼一瞪。
「我還就難纏了,怎麼啦?」石大成毫不示弱,扯著脖筋嚷道。
年輕警察也來了氣︰「吃了豹子膽怎麼的,敢跟我橫,實話告訴你,你說的這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石大成氣得差點背了過去,牛眼一瞪,褲管一捋,把解下的假肢甩在桌上︰「就橫怎麼樣?老子今天不走了,看你們管不管?!」
爭吵一步步升級。值班室走進一位年長的警察,他沒有理會石大成的態度,而是和顏悅色地跟傅天雷攀談起來。傅天雷照實說了石大成是前線參過戰的一等功臣,他的腿就是作戰時被地雷炸傷的,並以人格保證所說的全是實情。年長警察點了點頭,接著要石大成出示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憑據。石大成將軍官證和傷殘證遞上,年長警察看了一眼就把證件交給同伴。年輕警察心領神會地走了。沒一會,年輕警察轉了回來,將兩份證件還給了石大成,畢恭畢敬地說,實在對不起,是功臣吶,失敬,失敬!
「那我的案子你們受理不?」石大成念念不忘自己丟失的錢。
「不急。我們慢慢聊」。年長警察作了個請坐的手勢,繼續與傅天雷聊了起來︰「你們倆是什麼關系?」
石大成搶過話頭︰「他是我的連長」。
「這麼說你也是戰場下來的英雄了?年長警察問。
傅天雷淡淡地說︰「老黃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打完仗就轉業,跟你們一樣當了幾天警察……」
「沒想到我們還是同行呢,實不相瞞,我也當過兵,只是沒打過仗,一輩子都遺撼呢!」
年長警察兩眼發光,表現出少有熱情。
「巧了!這麼說我們有共同語言了?」傅天雷眼神亮了一下,隨後又暗了下去︰「不過,我現在已經不當警察了。」
年長警察沒有注意到傅天雷的情緒變化,興奮點依然還在剛才的談話中︰「部隊有句流行語,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想,在地方上當兵遇當兵,就應該比兄弟還親了。有什麼話請說吧!?」
傅天雷這才把石大成確實被坑的過程敘述了一遍,末了又補上一句︰「我的這位兄弟剛才態度不好,向來是一點就著的火爆性子,請多多包涵。」
年長警察對石大成的態度相當的寬容,說性子烈點倒沒有啥,當過兵又上過前線,初次到深圳又遇上這樣的事,心情完全能理解。不過光靠手頭上這點憑據是不夠的,那騙子長的啥樣,多高多重,什麼特征,這些都無法取證,讓警察也為難吶。
「那還有沒有一點點辦法?我可是連回家的錢都沒了呀。」石大成為自己剛才的態度道了歉,向警察轉為求助了。
「金融詐騙是經濟領域的一個新動向,像這樣的事每年都有好多起,大多成了無頭案,惟一指望的就是等……等有並案發生,抓住罪犯,才有挽回損失的可能,不過希望十分渺茫,這要看你的造化了……」年長警察耐心分析道。
「造化?我要有造化就不會丟了這條腿,我要有造化就不會到現在還孤身一人,我要有造化……唉!」石大成差點又火起來。
「石頭,看你又急了——」傅天雷出面制止。
「要我不急可能嗎?這可真是偷雞不成連本都蝕了。」石大成一拳砸在腦門上,嘆了一聲,看樣子連腸子都悔青了。
就在傅天雷正要勸石大成離開派出所時,值班室的電話鈴驟然響起。年輕警察接了後,悄悄對年長警察耳語一番。年長警察說,那就讓它接過來吧!傅天雷石大成不知所雲,茫然地看著兩位警察神秘的樣子。年長警察很友善地拎起話機放在石大成身旁,隨後把話筒遞給了他。
「誰的電話?」
石大成作夢也沒想到這電話是找自己的,在兩位警察再三示意下,才猶猶豫豫地握住了話筒。
來電話的不是別人,而是久違的老政委、現任師政治部主任趙堅。趙堅對他說自己是在辦公室給他打的電話,說來說去還得感謝剛才那位年輕警察打電話去部隊驗證石大成身份,不然自己是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趙堅埋怨石大成擅離部隊,跟他玩貓膩,還追問為什麼去了深圳,現在跟誰在一起。傅天雷從話筒里听得真真切切,朝石大成擠著眉,弄著眼,連連擺手,示意不要說跟自己在一起。
石大成會意一笑,故意分開話題︰「政委啊,你找我有啥事呀?」
「當然有事啦,告訴你吧,是好事。快點回來吧,別忘了你還是現役軍人嘛!」
話筒里傳來趙堅清晰的聲音。
「我哪里還是現役軍人?只怕是別人早把我當垃圾了吧?政委,我不想回去……」
「你這個不守規矩的家伙!為什麼不願回來呀?是不是傅天雷絆了你的手腳?」
「沒有沒有,他他不在,我一個人來的深圳,去股市炒股,結果上了當,我一時半會回不去了。」
「你騙不了我,你們倆準是在一起,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個人能像雷子那樣讓你丟魂落魄了。他不想見我是吧?告訴他,他的情況我都听說了,老部隊隨時歡迎他,老政委也很想他的……」
石大成將話筒移到傅天雷耳邊,傅天雷嘴唇動了動,眼眶分明紅了,飽滿透亮的淚珠在里面打著轉兒,只要稍微傾斜就有可能源源不斷地瀉出。他最終還是堅決地推開了話筒。
「政委,連長是在我身邊,我代他謝謝您了。能告訴我什麼事非得讓我就回部隊嗎?」
「急,當然急,你不回來可別後悔啊。就這樣,我掛了。」
石大成一听斷了線,連喊了幾聲︰「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