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眯著雙眸,顏若夕慵懶的斜靠在大樹上,假寐的垂著眼臉。
「宮主,」磁性沉穩的男聲響起,顏若夕睜開眼,看著面前鬼一熟悉的臉,扯了扯右嘴角,點頭站起身。
翻身躍上馬背,顏若夕斜了一眼樹林那邊,馬鞭揮在馬身上,駿馬吃痛,急鳴一聲快速朝前方奔去。鬼一和眾人隨後緊跟而上,寬闊寂靜的道路上灰塵陣陣。
「宮主,舞兒姑娘和袁姑娘快到翟山村了,隨行的還有蝶兒姑娘和四名宮女。她們是要去參加英雄大會。」遠遠地將宮眾甩在後面,鬼一策馬走到顏若夕身側,恭敬的將自己得到的消息稟報道︰「翟山村的福臨客棧內匯集著很多從東南方向趕來的江湖中人,其中九成都是要去參加英雄大會的。」
顏若夕淡淡的「恩」了一聲,抬起眼楮看向已經徐徐下落的太陽,嘴角揚起一絲淺淡的笑容。
顏若夕道︰「加快速度,今晚去寨山村,明日再去盟主府。」
鬼一道︰「是,宮主。」
夕陽漸漸落下,天地間一片安寧。
天邊的紅霞暈染了視線,厚重的雲彩悠悠的漂浮著。
一身穿綠色竹紋長袍的年輕男子雙手背後,深褐色的眸子清澈如水晶,聖潔不染縴塵,仿佛一切世間凡事到他眼底都無處遁形。他站在客棧前面靜靜的欣賞著落日,晚來的熱風掀起他的長發,朦朧了雙眼。
「哥。」清脆的女聲由後響起,男子應聲轉過頭,身穿翠綠色繡竹紋羅裙的美貌女子俏生生走過來,眉眼精致,一張俏臉輪廓分明,帶著幾分女子的嬌柔,又夾雜著幾分男子陽剛之氣,臉上的笑容又是真誠又是柔美,見他回過頭,女子站到他的身旁,花唇微嘟,甚是可愛。
兩人站在一起,相貌竟有九成相似,一看便知是毫無疑問的親兄妹。
「怎麼不在客房里休息,跑出來做什?」男子看著她微微一笑,關切問道。
女子微仰著頭,星眸眯起,笑道︰「來看看你嘛!怎麼了,想什麼呢這麼久都不回去,明天可還得去盟主府上。」
「哎,」男子聞言輕嘆一口氣,看著夕陽下女子姣好的輪廓,轉過臉來看向遠方厚重的雲朵,眉頭微微皺起,擔憂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次去盟主府,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禍啊。」
「哥,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幾匹馬蹄聲突兀的響起,打斷了女子的話,兩人齊齊轉過頭,看向聲音的發源處。
駿馬嘶鳴,眾多白衣女子中有一紫衣女子,幾人均都白紗蒙面,正朝著這邊疾馳而來。白衣飄揚,紫衫飛舞,長發如絲,安逸靜柔,美好似如一幅畫。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走到一邊,靜靜看著。
幾息之間,幾人就已經來到了客棧前。帶頭的兩名女子率先跳下馬背,往客棧內走去。待其他眾人下馬後,兩人又走了出來,恭敬的垂首說著什麼,紫衣女子身旁的那白衣女子淡淡點了點頭,便和那紫衣女子一起抬起頭向前走去。她抬頭的時候眉眼慵懶,眸子黑白分明,如仙子般清麗絕俗。雖白紗蒙面看不清真容,卻依舊能給人一種優雅聖潔不可侵犯的高貴感。
「這幾個人,眼神好可怕,哥,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是要去赴英雄大會的。」目送著幾人進了客棧,那綠衣的美貌女子不禁皺著眉,沉聲說道。
男子也眉頭緊皺,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有可能,听說這次龍尋兄把整個武林的大小幫派都邀請到了,好多不輕易在武林行走露面的幫派也在其中。所以我才說,不知是福是禍啊。」
「哥,我听說這次龍尋哥將請柬都發到幽冥宮去了,到底是真是假?」
「幽冥宮十幾年來都從來沒有在武林露過面,是不是確有其事很快便知分曉了。」男子雙眸眯起,悠然嘆道︰「十幾年了,四大家族從幽冥宮出世後又從新聚在了一起,這次的英雄大會,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大事。」眉頭皺緊,似乎想到了什麼,正過身來對視著女子的雙眸,凝重道︰「明月,爹說過的話你要切記,遇到事情先靜觀其變。從明天起,你千萬千萬要跟緊我,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半步。」
女子張了張嘴,剛準備說什麼又听到一陣馬蹄聲,聲勢浩大,馬蹄聲震耳欲聾。兩人轉頭望去,不遠處一群黑衣人正駕著馬疾馳而來,灰塵陣陣。
帶頭的是一年輕女子,玄衣黑發,黑紗蒙面。近乎與她並排而行的是一黑巾蒙面的男子,寬大的黑色披風翻滾著。這兩人,眼眸冷冽,氣勢駭人,就連胯下黑馬都不同凡響,馬蹄生風,圓溜的眼楮滿是不屑。正是夕舞宮的顏若夕和鬼一等人。
男子眼眸眯起,沉聲道︰「是夕舞宮。明月,我們快回去。」
名喚明月的綠衣美貌女子應了一聲,和男子並肩折回客棧。
兩人剛走,一群人就到了客棧前。
「宮主,」鬼一看著客棧前的空無一人,黑巾下的唇角清然掀起,傳音道︰「方才在那的兩人是公孫家的小輩。」
顏若夕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道︰「這里魚龍混雜,別太惹事。我們也進去吧。」
躍下馬背,鬼一一招手,跟隨而至的一黑衣人大步踏進,不消一會就走了出來,垂著頭恭敬道︰「宮主,客房已經安排好了,可以入住了。」
點點頭,顏若夕淡淡走進,鬼一緊跟其後。
客棧內的一樓是用餐地,此刻正熱鬧鬧的坐滿了一群人,說話聲調侃聲劃拳聲一片,顏若夕走進去的一瞬,聊的熱火朝天的眾人如同約好了般,齊齊的閉上嘴轉過臉去看向大門方向,整個客棧瞬間安靜了下來。清冷的空氣從外悠悠的吹了進來,客棧安靜到幾乎可以听到眾人砰砰的心跳聲。直到顏若夕在鬼一等人的跟隨下縴然走上二樓客房後,客棧內才漸漸恢復了些許生機,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點點響起,誰也沒敢再大聲說話了。
夜幕降臨了,窗外月光如水,蟲鳴蛙鼓,福臨客棧內一片寂靜,客房內燭火盡都熄滅,漆黑一片。
淡淡的笛聲如煙般悠悠的傳了過來,清幽淡雅,如空谷蘭花般。顏若夕睜開眼,嘴角不露痕跡的輕微扯動,嘴唇翁動,真氣淡淡的蔓延出去。不消一會,大門被輕微推開,鬼一的身影出現在屋內。
「宮主。」垂首恭敬的行禮,鬼一這才抬起頭看了看顏若夕,後者笑盈盈的看著窗外,一張舉世無雙的俏臉上冰霜不在,如寒冰解凍般,鬼一下意識的又愣住。
「噓!」顏若夕豎起中指放到唇邊,示意他別出聲,咧開嘴角,笑的眉眼彎彎,說不出的嬌俏迷人,笑道︰「我們出去,小心點,別驚動了其他人。」
點點頭,鬼一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跟隨者她的身影躍出窗戶,鬼魅般的朝後院掠去。
夜晚,寂靜無聲。
蝶兒雙臂環肩,嘴角輕微揚起,悠閑的仰頭看著頭頂的星月。
不遠處的假山石上,顏若舞一身白衣翩然而立,唇邊倚一短小的紫竹玉笛,泛著淡淡真氣,大風將她的白衣黑發吹的有些凌亂。
兩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快速移動,速度之快讓人近乎看不清,以至于兩人都到了蝶兒身旁站定了,不遠處的殘影依舊可見。
放下笛子,顏若舞一拂袖,翩然落在幾人身前,嘴角淡淡扯開。
「舞兒,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看著顏若舞,顏若夕嘴角揚起,緩步走了過來,寵溺笑道。
顏若舞笑的清淡,卻依舊不掩依戀,道︰「休不休息都無所謂了,姐姐來這里,自然想見見了。」
蝶兒歪著頭,笑的燦爛,道︰「大宮主,進來可好,蝶兒和舞兒每天可都在擔心大宮主呢。」
「你呀,」顏若夕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你這丫頭,盡知道說好听的。」說罷,有看向顏若舞,笑的有些調侃,道︰「你們兩個丫頭擔不擔心我我可不知道,反倒是我,一天到晚在擔心著你們呢,杏雨那丫頭沒事了吧。」
搖了搖頭,顏若舞輕笑道︰「沒事了,還得謝謝姐姐,安排影衛鬼殺的人保護小雨。」
顏若夕無奈的笑了笑,寵溺的將她額前的長發捋了捋,道︰「親姐妹之間的,說什麼謝不謝,你在乎的人難道還不是我在乎的人嗎?」
鬼一雙眸眯起,淡淡的掃向四周,又回過頭恭敬的看向顏若夕,道︰「宮主,舞兒姑娘,這福臨客棧魚龍混雜,高手如林,後院也不一定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屬下去那邊護法吧。」
點點頭,顏若夕轉過臉來看向鬼一,微微一笑,道︰「也好,志寒,那就辛苦你了。」
「宮主言重了。」鬼一低下頭恭敬的行禮後便朝院口走去。
看著鬼一消失不見的身影,蝶兒低下頭笑的開懷,抬起頭,看向二人,眨著眼道︰「不打擾你們姐妹兩說話啦,我也去給你們護法吧。」話音剛落,也不等二人回應,便飛快朝鬼一離開的方向掠去。
顏若舞看著蝶兒離開的身影,不禁搖了搖頭無奈的笑。
或是累了,顏若夕一拂袖,飛身緩緩落在假山石上坐下,慵懶的眉眼看向顏若舞,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顏若舞微微一笑,順從的坐到她旁邊。
「舞兒,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對嗎?」顏若夕微微一笑,仰著頭看向遠方黑漆一片的山脈,幽幽問道。一貫清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幕中格外清脆好听。
仰著頭,顏若舞看向天空一閃一閃的星空,嘴角清然揚起,笑道︰
「你若想說,一定會告訴我的。我信你,姐姐,我相信你,無條件的。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我相信你不會去做傷害我的事情,也不會去做為了一己之私危害武林蒼生的事情。你是我姐姐,唯一的姐姐,一直都是。」
轉過臉,顏若夕雙眸微微眯起,神色復雜。
自嘲的笑了笑,顏若夕又淡淡的看向遠方,靜道︰「舞兒,你不怕我會對你不利嗎?江湖中所有人可都說夕舞宮蛇蠍心腸,無惡不作的,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你就這麼相信我嗎?。」
「姐姐,你在笑話我嗎?在你心中舞兒難道就那般膚淺,會听聞那些閑言閑語嗎?」微微一笑,顏若舞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這黑夜中分外清澈。
顏若舞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最疼我的姐姐。小雨出事,你派人幫她而不是視而不見或者去害她,就憑這一點,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你永遠都不會害我,你還是當初那個疼我、寵我、一切都為我著想的好姐姐,還是那個溫柔、善良、高傲又脆弱的姐姐。」
一行淚悄然滑下眼眶,顏若夕透過淚光看著近在咫尺的帶著溫柔笑容的嬌艷,欣慰的揚起嘴角。
她信她。
這個世界上,她唯一在乎的人那麼信她,無條件的信她。
她還要什麼呢。
夠了,這就夠了。
「舞兒……」顏若夕輕輕探上前,帶著萬千寵溺感動將她溫柔的擁住。雙眸微笑的閉上,任由眼淚打濕了她的衣衫。
是,她脆弱。
沒有人知道。
只有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