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夕嘴角輕然揚起,雙臂展開,看著鬼一低垂著眸,眉頭微皺,利索的幫她更衣,不由的笑出聲來。
鬼一愣住,手上的動作已經完成了。玄色的絲帶纏繞住她盈盈一握的縴腰,被他的大手穿過,優雅的系上了個蝴蝶結,又蹲幫她整理好了衣裙的層次,這才起身,道︰「宮主似乎挺開心的,在笑什麼呢?」
顏若夕面紗下的嘴角上揚的厲害,星眸宛若一輪彎月,笑道︰「堂堂夕舞宮大護法,殺人不眨眼的鬼殺首領居然會伺候女子更衣,一時間覺得稀奇罷了。況且,本宮可從未被男子這般伺候過更衣。」
鬼一嘴角輕輕牽扯開來,見她眼底對他的動作並無絲毫怪罪,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道︰「宮主說笑了,能夠伺候宮主是屬下的福氣。」
顏若夕嘴角的笑容陡然止住,忽然間,定定的看著他的臉,嘴角淡淡的弧度似悲似喜,神色古怪。鬼一一愣,月兌口道︰「宮主,您…?」
似乎是被她一眼不眨的古怪神色盯的有些不自在,鬼一不由得踉蹌後退了幾步,眉頭緊鎖。半響後,顏若夕轉過身,有些費力的呼吸了幾口氣,看著遠方耀眼到有些刺眼的烈陽,淡淡的轉過身,又恢復成平常一般的冷漠神色,淡然道︰「走吧。」鬼一應了一聲,緊跟其後。
新的一天,似乎從早上就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袁杏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一醒來就看到蝶兒坐在她的床沿上,見她醒來蝶兒有些憂慮的伸手探上她的脈搏,又撫了撫她滿是冷汗的額頭,輕聲問道︰「小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強笑的搖了搖頭,袁杏雨環顧了下四周,眉眼一沉,問道︰「舞兒呢?」
蝶兒輕笑,伸手邊拿了條手帕擦拭她額頭上滲出的汗滴,笑道︰「剛出去了,一會就回來。」袁杏雨點點頭,有些失神的坐在床上,低垂著腦袋,任由蝶兒將她在睡夢中驚出的一頭冷汗擦去。
半響後,似乎想起了什麼,袁杏雨猛然抬起頭,看向外面艷陽高照的天空,有些遲疑的問道︰「蝶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听聞她的話,蝶兒微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嘴角大大的揚起,攏了攏她的衣衫,笑道︰「已經是巳時了。」
「巳時!」袁杏雨驚呼一聲,不由得坐起身來,見蝶兒肯定的點頭後眉頭微皺,趕忙掀起被子快速起身,一邊到屏風後更衣,一邊抽空的抬頭埋怨道︰「你們倆,怎麼都不叫我呀,英雄大會應該已經快開始了,這會趕過去也來不及了。」蝶兒好笑的走過去,邊利索的幫她整理衣衫,一邊抿唇笑道︰「不就是晚到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好好的呀,舞兒才不在意那些呢。」
說話間,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二女齊齊回頭。白衣翩然,顏若舞淺笑盈盈的從外緩步走來,見她已經起床,不禁快步走過來,幾息間就到了二女身前,顏若舞道︰「都準備好了,小雨,蝶兒,我們走吧。」
說罷,看了眼袁杏雨虛汗連連的俏臉,眉頭微皺,擔憂道︰「小雨,你臉色不怎麼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見袁杏雨微笑的搖了搖頭後眉頭不禁緩緩舒展開來,柔聲道︰「別擔心了,我知道你著急,一會我們去武林山莊的時候你就跟在我後面,我會找機會安排你和義父見面的,千萬別沖動,知道嗎?」
話音剛落,星眸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抿唇偷笑的蝶兒,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蝶兒,你去把我昨晚準備的那套衣服拿出來給小雨換上。」
蝶兒格格一笑,蹲行了個禮,笑道︰「是,奴婢這就去,請袁姑娘稍等。」
「臭蝶兒,討打!」袁杏雨笑罵一聲,縴手一握,作勢欲打,蝶兒格格脆笑,縴腰一扭,身子半傾,如蛇般靈活繞了過去,嬌笑著閃身跑出門去。
「這臭丫頭,跑的倒挺快。」袁杏雨聳聳鼻,不滿的嘟噥一聲,回過頭,正好撞上顏若舞似擔憂似疼惜的目光,袁杏雨一怔,瞬間嘴角揚起,笑靨如花,道︰「舞兒,你放心好啦。一會,我就待在你身邊,哪也不去,不和任何人說話,不會出事的。更何況,面紗一遮,誰也不知道我是誰呀,恐怕只會以為是個幽冥宮的宮女呢。你就放心吧。」
「與你,我自然放心。」顏若舞淺淺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慵懶明亮,閃爍著惡作劇般的光芒,唇角掀起的淡淡弧度,肆虐邪氣,卻又如春風拂面般優雅,嫣然笑道,「不過,得委屈你啦,堂堂武林世家的大小姐要屈尊當我一天的侍女了,若是讓義父知道,不知道會不會罵死我呢。」
袁杏雨一愣,忽地就無奈的吐出口氣,嬌軀軟軟的靠著屏風,嬌嗔的白了她一眼,努努嘴道︰「你怎麼也和蝶兒一樣啦,說話都不饒人。」說罷,似乎覺得不解氣,嘟著唇不輕不重的輕錘了她一下,委屈哀怨的模樣惹得顏若舞輕笑出聲。
不多時,蝶兒就捧著一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著疊好的素白色衣裙,沖著二女微微一笑,將托盤放下,縴手拿起托盤上的衣衫。素衣出塵,雪白澄淨。顏若舞微微一笑,伸手幫她拉開絲帶,將她剛穿好的紫衫盡數月兌了下來。
一襲素白的長裙,將袁杏雨原本就毫無血色的俏臉襯托的更為憔悴,容顏精致,蒼白勝雪,楚楚動人,瞧的顏若舞心底一陣抽抽的疼。
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清麗月兌俗,艷絕人寰。明眸似水,帶著淡淡的迷茫,似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初落人間,美的驚天動地,又讓人不忍褻瀆。領口以下精致的鏤空雕花傾瀉盤繞,讓原本單調的素白色衣裙增添了些許精致柔美,袁杏雨低眉看著身上的衣裙,欣喜的揚起嘴角,提起荷葉般圓潤悠揚的裙擺,原地旋舞起來。
片片層疊的下擺輕飄飄的旋轉開來,如花瓣盛開般,她黑發飄舞,淹沒在一片雪白中,似花中仙子,美的有些恍惚。袁杏雨止住身形,低垂著腦袋看向裙角,抬起眸來,笑道︰「好看嗎?」
「好看!」蝶兒拍手笑道︰「舞兒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啦,這件‘傾乙’由小雨穿起來當真再適合不過了。」說罷,似乎想起了什麼,歪著頭看向一旁淺笑不語的顏若舞,花唇微嘟,嗔道︰「舞兒,你可當真偏心的緊,都不給我做件好看點的衣服。」
袁杏雨得意的抬高下巴,格格笑道︰「舞兒就是對我好,怎麼著啦!臭丫頭,別想和我搶舞兒。」
蝶兒輕咬下唇,竭力隱忍的笑意讓原本白皙如玉的俏臉浮上一層淡淡的暈紅,嬌艷欲滴,顫抖的唇角被貝齒緊緊咬住,竟都說不出話來。
顏若舞有些無奈的扯開嘴角,星眸嗔怪的瞪了她們一眼,抬腳向外走去,笑道︰「別貧了你們倆,趕快走吧,不然一會等咱們到了,武林大會都要結束啦。」二女對視一眼,嬉笑出聲,手拉手親密的跟在後面,笑的眉眼彎彎,柔腸百絞,腳步虛浮,走路如喝醉般晃晃悠悠,似乎下一步都會栽倒在地,看的顏若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福臨客棧距離武林山莊也不過是幾公里的路程,平常若是換上一匹健馬,半日便可到。可袁杏雨劇毒剛解,還沒調養好就又就被歐陽浩擄走,幾日憂心忡忡,米水未進,她畢竟是個武林世家的大小姐,從小便是嬌生慣養,未經過什麼風雨,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嬌弱些,這樣幾天折騰下來身體早已虛弱不堪,若不是有內力支撐早已癱軟在床,起不了身了。顏若舞擔憂她會經不起馬背上的顛簸,索性將她們三人所騎的三匹駿馬架在車前,讓自己和蝶兒三人坐在馬車里趕路,反正以她和蝶兒的武功警覺,又有絕殺姐妹在外面守護,她也不擔心會出什麼事。
馬車里被她墊了許多棉花,舒服之極。馬匹拉著馬車雖奔跑如飛,車內卻依舊是極為安穩,棉花墊松松軟軟,如在雲層之上,三女索性閉上眼養神。
幾人所騎之馬均是良品,是顏若舞從宮中帶出來的,日行千里,馬蹄聲風。早些年顏若夕從別處曾得到過幾匹良駒,奔跑如飛,素有千里馬之稱。後來便和顏若舞一人一半,顏若舞將那些千里馬帶到幽冥宮,時常用自己做的丹藥喂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千里馬的威力更勝從前。
那些千里馬與她自己飼養的一些良駒在一起雜交配種,幾年下來幽冥宮倒是有不少好馬。只是平常她們極少出宮,大多時候也用不著,只是干養著而已。這一次好不容易能夠出宮了,這些馬匹個個精力旺盛,野性十足。
袁杏雨確實是累極了,昨夜一直在做夢,纏繞不休的夢魘讓她睡的極不安穩,冷汗連連,此刻,顏若舞在她身旁,心中的不安漸漸的安定了下來,困意席卷而來,眼皮重似有千斤般,她不禁閉著眼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見外面傳來一陣陣喧鬧聲,馬車也停了下來。袁杏雨有些朦朧的翻了個身,就听見外面有個粗獷的男聲叫道︰「什麼人,膽敢擅闖武林山莊!」兵器踫撞在一起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又听到影熟悉的聲音冷然道︰「我們是來參加英雄大會的。」袁杏雨一怔,有些清醒過來,意識到已經到了武林山莊了,還未睜開雙眸又听另一個溫文儒雅的男聲道︰「英雄大會已經開始了,不知幾位姑娘來自何方,可否出示請帖一見。」外面寂靜一片,不多時,又听到那斯文的男聲道︰「幾位請進吧,龍師兄和眾位家主等都已在主廳,直走即可。」影道了一聲謝,馬車又緩緩前行。
袁杏雨睫毛微顫,輕微的睜開眼,耳畔傳來一聲細微的「噗嗤」聲,聲音清脆甜膩,極為悅耳熟悉。袁杏雨一愣,雙眸一轉,見蝶兒捂著唇沖著自己吃吃的笑,眼角不懷好意的調侃讓袁杏雨本能的直起腰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歪著身子睡,竟枕著顏若舞的腿睡著了,袁杏雨不由得垂著腦袋,輕咬下唇,蒼白的俏臉上浮上幾層紅暈,宛如熟透的隻果般。
蝶兒看到她這個樣子更是吃吃的笑出聲來,剛要調侃幾句就听到馬車外影叫道︰「宮主,到了。」
顏若舞微瞪了她一眼,拉著袁杏雨的手下車,影艷四女兩前兩後的將她們三人圍在中間,淡淡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