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發出一絲輕微的「哧哧」聲,緊緊合上。顏若夕眉頭微蹙垂下頭,心道︰「蕊兒說的沒錯,不能再讓那骷髏鬼再那麼堵在那了,我得去會會他才行。」
鬼一道︰「你要出去麼?」抬眸看了一眼鬼一,微笑道︰「宮內的人都是我的人,只能由我處置,豈能讓他們這般越俎代庖。」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鼎遞給他,道︰「這是百草鼎,你隨身帶著。只要有這東西在,就能百毒不侵,任何毒物都靠近不得,就算是遇到了那骷髏鬼他也奈何不了你了。」
鬼一搖了搖頭,伸手拉住她的縴手,道︰「你帶著,我沒事。」
顏若夕白了他一眼,將百草鼎塞進他手上,嗔道︰「我本身就是百毒不侵,用不著這東西,你好生收著!」微微垂下眼睫,淡淡道︰「我一會出去,順道去袁府那看看。你自己挑幾個人,去沿途搜索一下,看看宮里的人有沒有又被那骷髏鬼給攔截住了。但是一定要小心為上。那色鬼胖子被我打成廢人,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趁這時候他們心浮氣躁,最好一網將之打盡,以絕後患。」
鬼一點頭道︰「我知道。」
顏若夕抬眸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們可得注意了,那色鬼的春毒雖然下三濫,但卻是挺厲害的。舞兒那拿出來的避毒丹可以防備這些,你們和別人動手前先吞一顆,知道麼?」鬼一點點頭,听她說起那色鬼的春毒,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山洞內的一切,忽地臉色有些發燙,觸踫到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陣尷尬,別過頭去。
耳畔忽听顏若夕「噗嗤」一笑,嫣然道︰「我走啦,你們萬事小心。」香風鼓舞,手中冰涼的縴手悄然滑走,待回頭望去,只見藍裳起伏,眨眼間便消失在視線內。
艷陽高照,風和日麗。溫泉苑內霧氣裊裊,一群綠衣侍女圍繞在庭院外,不住的探頭朝著里面望去,臉上欣喜的羞紅了一片,不時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叫聲。
一青衫男子遠遠地走來,五官清俊,笑容溫潤,眉間微蹙,手中折扇輕搖,正是楊柳風。
遠遠地就瞧見那溫泉苑外面眾女的神情,不禁揚唇一笑,心道︰「肯定沒錯,就在這了。」
一個侍女無意中回過頭來見到他,驚叫一聲,連忙站直了身子行禮道︰「楊……楊少爺。」
眾女被她一聲驚叫紛紛的反映過來,瞧見他站在不遠處,暈紅著俏臉,退到兩邊行禮道︰「楊少爺。」
楊柳風看了一眼庭院內,問道︰「你家少爺可在里面?」
一侍女連連點頭道︰「在,在呢……」一句話未說完就滿臉暈紅,羞怯的看了一眼庭院內,又低低的垂下頭去。
楊柳風輕微一笑,不再理會她們了,大步踏進庭院。
院內密密麻麻的栽種著青竹,一片寂靜安寧,偶爾能听到林中傳來一陣陣清脆婉轉的鳥鳴聲。細細碎碎的鵝卵石鋪成一條小道,通往竹林深處。霧氣氤氳,清清淡淡的彌漫在竹林內。
那青竹白霧,一眼望去只覺得是一副精致的山水畫,細一看,又如身在仙境,美的有些不真實。
順著鵝卵石小道走去,觸目之所見盡是青翠的竹枝竹葉,頭頂是碧藍如洗的天空,鼻息間陣陣清新的香氣不斷傳來,令人心曠神怡。小道蜿蜒起伏,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辰後忽地听見絲絲清脆的流水聲,楊柳風微微一笑,快步走進。
忽然間,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碩大的湯泉映入眼簾,霧氣氤氳,直如仙境。雕刻著梅蘭竹菊的鏤空屏風橫在眼前,上面隨意的搭著幾件藏紫色衣衫,透過屏風,隱約能看到一個男子斜斜的靠在池邊,忽听那男子笑道︰「進來了就出來吧。」
楊柳風微微一笑,轉身越過屏風,道︰「穆,你可真是好興致。」
袁穆見是他,微微一愣,薄唇掀起,邪魅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剛還在想,我府里面的丫頭應該還沒那麼大的膽子吧,大白天的就敢跑來這找我。」見他眉頭緊皺,似是有什麼心事般,調侃笑道︰「怎麼了大妹夫,不陪著我妹子,轉道來這看我了?」
楊柳風聞言臉上笑容頓散,攏了攏錦袍,在池邊坐下,眉頭微蹙,遲疑道︰「穆,你可發覺了,小雨有些不對勁?」
袁穆「咦」了一聲,不敢置信的轉過臉看向他,笑道︰「你和我妹子久別重逢,不在一起膩膩歪歪的,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呀。難得,難得!」又道︰「你說的不對勁,是什麼意思?」
楊柳風看了他一眼,低頭嘆道︰「小雨自小喜好撫琴,我們時常在一起合奏,這些年,早可以說是配合的天衣無縫了。可前天她再彈的時候,風格迥異,合曲時也是,漏洞百出,幾乎跟不上節奏。」頓了一頓,蹙眉道︰「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明明很陌生,卻硬要假裝相識很久的感覺。又熟悉,又生疏,說不出的古怪。」
一想到這,楊柳風不禁輕微的搖了搖頭,眉頭緊皺在一起,理不出一絲情緒。
起初,在听到她的琴聲後,他心里就隱隱的有了一根刺。再到他們合奏,節奏怎麼也對不上時,他心中的刺不禁有些變成了懷疑。
可潛意識中,還是不願相信。
但是,他又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這次她回來會變化的這麼多,變化的讓他都認不出來。
直到昨日下午,在她的庭院內,他心中懷疑的種子越長越大,不禁故意試探她,說想看看她繡的嫁衣。其實那只是虛晃一招,袁杏雨很少做那些女紅刺繡的事情,更沒有答應過繡嫁衣,可‘她’卻支吾著說還沒繡好,等繡好了再拿給他看。
這一回答,簡直如晴空霹靂,讓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熄滅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心心念念等待的人兒回來了,卻是個冒牌的。傷心難過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混進來有何目的。
他本想找袁家主商議一下,可在原地轉了半天,依舊覺得這般貿然不是辦法。萬一,萬一是他多心了,那他們好不容易重逢的幸福,豈不是被他親自打亂了。
可心中又實在擔心,那人身份不明,混進袁府萬一是要對袁府的人不利,那可怎麼辦?
想了半天,他終于決定來找袁穆先商量一下,看看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袁穆雖然常年不在家中,但對兩個妹妹卻一直都是寵愛萬分,知根知底。而且他性格灑月兌,萬一是他自己多心了,相信將一切說清楚,他也會理解的吧。
忽听耳畔穿來袁穆慵懶中帶著笑意的聲音︰「大妹夫,若那個小雨是假的,你要怎麼辦?」抬頭望去,卻見池內水波蕩漾,人影空空。回頭四望,瞧見袁穆站在屏風後,一邊低頭穿衣,一邊笑嘻嘻的問他。
楊柳風搖了搖頭,反問道︰「穆,難道你也覺得小雨她?」
整理好衣衫,袁穆緩步從屏風外走出來,聳聳肩笑道︰「我在問你呢?不過我倒是挺奇怪的,平常都說你和小雨在一塊就像是被人拿膠水粘住了,拿針縫住了,是拉都拉不開。怎麼現在你們久別重逢了,按理說這時候應該正是黏在一起纏綿的時候呀,怎麼,你居然還有心思去想她是真的還是假的。」
楊柳風拍拍錦袍站起,笑道︰「穆你這是在取笑我?」輕嘆了一嘆,道︰「正是因為我和她在一起太久了,太熟悉她了,熟悉的連我自己都想不到,一舉一動,一個眼神我都能看出來是什麼意思,可現在那人,那人實在和小雨相差太多了,我想不懷疑也不行!」
頓了頓,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艷若桃李,冷若冰霜。不由的嘆道︰「要說像小雨,我倒是覺得,她還不如那個幽冥宮的護法依依像。」
袁穆拍了拍他的肩,拉著他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見他臉上又是懷疑,又是震驚,又是傷心,又是思念,大手用力的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漏,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絲毫沒有做作。不由得心中微微驚嘆,暗道︰「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記保持清醒。」眼角余光瞧見他又是一臉愁苦,傳音笑道︰「大妹夫,其實你倒是猜的不錯,她確實不是小雨。」
「什麼!」楊柳風失聲驚叫著站起,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袁穆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先坐下,楊柳風緩緩捋了捋情緒,重新坐回到竹椅上,傳音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袁穆聳聳肩,無奈一笑,傳音道︰「不知道呀,這些天都是你們黏在一起,我想查也沒法子。不過,我妹妹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她確實不是小雨,這點我敢肯定。」
楊柳風眉頭緊皺,又听袁穆不以為然的笑道︰「反正她都已經來了這麼久了,若是有什麼陰謀詭計的話,也是時候,該動手了。與其費心費力的去查,不如等她自己來說,省得麻煩。」
楊柳風看著他滿臉不在乎的笑容,微微一笑,傳音道︰「這件事,還有哪些人知道?」
袁穆輕微的眯起眼楮,笑道︰「不多。本來就我和爹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楊柳風道︰「那你們有什麼對策了麼?她來有什麼目的?」
袁穆邪魅的揚起唇角,緩緩搖了搖頭,笑道︰「以不變應萬變。」忽然朝著他粲然一笑,道︰「大妹夫,你放心吧,我那寶貝妹妹我知道,她不會有事。我們是親兄妹嘛,血肉相連,若是小雨真有什麼事……」伸手指了指心髒,笑道︰「……我這里也一定能感應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