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了起來,可是我好奇。
悄悄探出腦袋去,果然瞧見了宮婢衣裙的一角,再往上,是她滿臉惶恐的樣子。輕笑著看她,有膽出來私會,還會怕麼?那男子的身子,剛巧被一旁的樹叢擋住,我單只听得見聲音。
「放開我!」宮婢輕叫著。
他不放,隔了會兒,他開了口,卻是問︰「你是誰?」語氣冰冷,隱隱的,夾雜了怒意。
那宮婢的臉色愈發地難看了,顫抖著聲音道︰「如……如夢。」
「如夢是誰?」他又問,
我暗笑,這算什麼問題?
那宮婢想來也是愣住了,這回,她沒有回答,倒是反問︰「那你又是誰?」
他笑一聲,終于放開了抱住她的手︰「夏侯子衿。」
如果我沒有听錯的話,他說,他叫——夏侯子衿。
猛地吃了一驚,那可是……
那宮婢也嚇得不輕,忙退開半步,以額觸地︰「奴婢不知是皇上,奴婢該死!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如夢一直磕著頭,話語凌亂。
我扶著柱子的手微微顫抖著,夏侯子衿生氣了?他生氣了,會怎樣?
只可惜,我看不見他的樣子,又不敢貿然出去。
「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如夢雙肩微顫,遲疑著,終是緩緩仰起臉。
夏侯子衿微微動了半步,我依稀能看見他身上明黃色的龍袍。在飄忽不定的燈光照耀下,愈發顯得莊嚴朦朧起來。金冠束起的長發隨著清冷的風飄動著。落下的幾縷發絲散在耳邊,而我,仿佛瞧見他犀利的目光。
他不說話,如夢不敢動,我亦不敢。
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猜不透,他會將她怎麼樣。
就這樣,他凝視了她良久,忽然傾身,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冷聲道︰「打听朕會來此處,費了你不少心思吧?」
我只能隱約瞧見他的側身,可是听到他的話時,ren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他的話,是何意呀?莫不是這個宮婢想……
捂住嘴,勾引皇帝呵,這個罪名可比私會侍衛要重的多了。
夏侯子衿又道︰「嗯,讓朕猜猜,你是哪宮的宮婢。」
看來,他是認定了她蓄謀來此的事實了。
「景泰宮,玉清宮,還是……」
「皇上。」如夢鼓起勇氣開了口,「奴婢不是……」
「你主子呢?」他並不理會她的話,回頭看了看,嚇得我立馬將腦袋縮了進去,听他的聲音又傳來,「你就不怕被你的主子知道了,不饒過你?」
「啊,朕知道了,你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他的語氣得意,我ren不住又看出去。如夢輕輕皺眉,許是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而她卻不敢叫出聲來。
「朕在想,將你交給你主子,你的下場會是怎樣的慘?」明顯瞧見如夢眼底閃過一絲恐懼之色,夏侯子衿卻又道,「不過朕,並不打算這麼做。」
燈光打在如夢略微蒼白的臉上,她咬著唇,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皇上弄錯了,奴婢並不知皇上在此。」她說,她是無心闖入。
我不知道是否該相信,畢竟,我也是無心在此的。
「朕不信。」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很是篤定。
我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回答。只是我不知道他會對她如何,是放了她,還是殺了她?
正在這時,清晰地听見他的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循聲瞧去,只見一抹縴細的身影朝這里趕來。接著是女子急急的聲音︰「皇上,臣……臣妾來得晚了。」听她的聲音,似是跑得很急。
夏侯子衿卻並未回頭,只淡淡地回了句︰「阮婕妤,你倒真是來得晚了。」
他的話音才落,突然俯身,將如夢橫抱起來。如夢驚呼了一聲,本能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呼道︰「皇上!」
阮婕妤原本因為氣喘而蒼`白的臉,如今看見夏侯子衿這一舉動,變得愈發地白了。她驚恐地撐大了美眸,縴指指向如夢,顫抖著唇問︰「她……她是誰?」
夏侯子衿垂眉看著懷中的女子,話卻不是對著她說的︰「你來得晚了,自然便會有人替。」他說著,抱著她轉了身,朝我這面走來。
我心頭一顫,如果被他發現我躲在柱子後,就不妙了。不知為何,我覺得,夏侯子衿,不簡單。
他身後的阮婕妤還大叫著︰「皇上,她不過是個宮婢!」
「宮婢怎麼了?」夏侯子衿淡聲反問著,卻沒有看她,抱著如夢徑直朝我走過來……
我嚇得不行,什麼都不管,轉身推開了最近的一扇門,沖了進去躲起來。
可是,運氣似乎並不怎麼好,夏侯子衿抱著懷中的女子,推開門走進來。
我咬著唇,只好趴在了床底下。
當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我從未想過會這樣,遇見皇帝。
阮婕妤不甘心地追進來,說道︰「皇上,臣妾是因為一時失了方向,才會……才會遲了些。」
夏侯子衿似是將懷中的人丟上`床,冷冷地哼了聲,道︰「劉福,關門。」
「是。」太監的聲音傳來,接著,是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是否信了她的話,只是,我信。
他興致那麼好約了嬪妃來這里,我想,只要是宮里的女人,大抵是不會失約的。
「皇……皇上,您要做什麼?」如夢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你知道朕要做什麼。」夏侯子衿的聲音低低的,我趴在床底下,盡量將自己的呼吸聲減輕。我不想,被發現之後,當做刺客處決掉。
他肆意地笑著︰「朕今日,如你所願。」
「皇……唔——」
女子的話才說了一半,隨之便被堵住了口。
床上面的動靜越來越大,而我,依舊保持著當初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我想,我已經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
「皇上,啊——」
只是不知為何,那聲音撞進我的耳膜,突然令我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心跳得飛快,我按住胸口,感到有點難過。
「想`要麼?」男子的聲音忽而變得邪魅無邊。
「皇上——奴婢,奴婢想……嗯,啊——」
緊握住雙拳,為何她叫得越大聲,我的臉頰越是發燙?
整個房間里,彌漫著濃郁的龍涎香。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昏昏欲睡。床上的動靜漸漸地小了下去,只剩下幽幽的喘`氣聲。
又過了會兒,隱約地听見有人起身的聲音。接著,听夏侯子衿叫︰「劉福。」
「老奴在。」門被輕輕推開,我依稀瞧見一雙深藍的鞋子,然後听他道,「皇上可是要回天胤宮?」
經他這麼一講,我才想起此處並非是夏侯子衿的寢宮。他不過是隨便擇了一處地方,要了一個宮婢的身子。
夏侯子衿只輕「唔」了聲,便見劉福快步上前,扶了他起身。然後便有宮婢進來,腳步細碎。我似乎聞到一陣幽幽的藥味兒。
「喝了。」
是夏侯子衿的聲音。
「皇上,這……是什麼?」如夢的聲音有些恍惚,帶著恐懼。
我大吃一驚,難道賜了她毒藥麼?
劉福喝道︰「叫你喝便喝!」
夏侯子衿已經起身,劉福忙跟上去,輕聲道︰「皇上,芳涵姑姑在外頭等候多時了,是老奴宣她進來,還是……」
「讓她進來。」
「是。」劉福轉身出去了。
他卻又轉身,語氣泠然︰「不是每個承了朕雨`露的女人都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他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深吸了口氣,我盡量將身子俯得低一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怕他賜給如夢的真的是毒藥,我怕听見她痛苦的呻`吟聲。只是,等了好久,都沒有動靜。倒是方才進來的宮婢退了下去。
我想了想,也許不是毒藥。
芳涵進來了,她依舊是淡淡的聲音︰「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何事?」
「湘繡院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奴婢會好好教導她們的。」
「嗯,你辦事,朕自然放心。朕累了,就先回宮了。」夏侯子衿說著,便朝外頭走去。
我忽然有些按`捺不住,忙往前動了動,妄想看一看這個男子的模樣。卻在那一刻,見芳涵的目光朝這邊看來。我大吃一驚,忙縮了回去。心跳得飛快,我不知道她是否瞧見了躲在床下的我。
她沒走,卻是朝這里走來。
我咬著唇,拼命想著若是被發現,我該說什麼理由……
芳涵行至床邊停下了腳步,開口道︰「穿上衣服就回去,做宮婢的,不要忘了宮婢的本分!」她又在床邊停留了片刻,才終于抬步離去。
我長長舒了口氣。
只是,床上之人卻並未走開。隔了會兒,嚶嚶地哭起來,悲涼中透著絕望。我不理解,只是夏侯子衿要`了她的身子,然後走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她不走,我便不能出來。
這對我來說,著實是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她居然在這里待了一夜。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天亮的時候,她才訕訕地下了床,朝外頭走去。
「呼——」
我終于可以從床底下爬出來了,感覺像是重新見到了陽光。
推出門的時候,果然天氣甚好,陽光燦爛。
回了湘秀院,只見菊韻站在院子里頭,目光緊緊地瞧著我的房門。我整了整衣衫過去,輕喚她︰「菊韻。」
她似吃了一驚,慌忙轉身︰「三小……桑梓。」機靈的丫頭,這麼快腦子就轉回來了。
我點點頭,問︰「怎麼了?」
「沒,沒事。」她看向我的身後,小聲道,「姑姑來了。」
我回頭,見芳涵帶著幾個宮婢款款而來,今日的她,依舊是素色打扮,臉上是瞧不出的顏色。
我與菊韻欠身道︰「見過姑姑。」
芳涵看了我們一眼,淡聲道︰「起了?便過去候著吧。」語畢,從容地自我們身邊走過。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上,連一絲動容都不曾有。安了心,看來昨夜她是真的沒有發現我。
不一會兒,丫頭們都到齊了。
芳涵行至眾人前面,笑問︰「大家昨日睡的可好?」
「回姑姑,很好。」丫頭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我有些慶幸,昨日出去的時候天色已晚,同屋的丫頭並不知道。即便今日一早瞧見我不在,也只會以為我起得早了。
悄悄看向芳涵,見她點點頭,說道︰「那便好。日後,宮里就是各位的家了。」她轉了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宮婢給她奉了茶侍于一邊。
一個丫頭大膽地問︰「姑姑,要教奴婢們的可是宮中的禮儀?這些想來奴婢們在各府上的時候也是學過的。」她的話音才落,眾人紛紛附和。
芳涵放下手中的茶杯,輕笑一聲︰「既然都學過,自然就不必了。我也相信,日後大家在宮里會處處小心,不會惹出紕漏的。」她的目光瞧我們看來,閃了閃,忽然又隱下去,拿起手里的帕子輕拭了嘴角,才道,「宮里不比各位府上,今後你們成為宮婢,怎麼伺候主子自也不必我教。」
她兜兜轉轉了一圈,都是不必教。我越發地困惑了,那麼她來湘秀院究竟要教什麼呢?
悄悄看了眼邊上的人,她們也是一臉迷茫。
芳涵淺淺地笑著,開口︰「雖然大家喚我一聲‘姑姑’,不過你我皆是宮婢而已。自然明白跟對了主子,日後也享福。你們都是各位小主娘家帶來的丫頭,要說忠心自是不在話下,但倘若想跟了別的嬪妃主子,也是可以的。我今日便是問問大家,可有此意呢?」
在場眾人輕「 」了聲,的確,自己的小姐最終能不能得聖寵還是未知。若然能,那固然好。若然不能,的確趁早擇了別的主子來得好。
不過又礙于她先前那句「忠心自是不在話下」,丫頭們各個揣著心思,卻不敢言語。
作者題外話︰皇帝出場了,不知道給寶貝們的印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