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全文) 第023章 唯恐天下不亂

作者 ︰

說起千緋有孕的事,顧大人的臉上又慢慢攏起得意之色。

我淡淡一笑,等孩子順利落地再得意不遲。

我不怒,他瞧著,倒是想怒了。

我覺得好笑,他想我生氣,我不氣,他就氣不過。人啊,就是這麼奇怪。用氣別人的事情,來氣自己。我笑著,再難堪的事情,都得在里頭做,到了外頭,哪怕是再難過,都得笑著。

他的修養還算好,不與我頂撞。側了身,朝我行禮︰「臣不打擾娘娘了,先行告退。」說著,便轉身離去。

我回了神,對著他道︰「顧大人怕是急著過桑府去吧?本宮也很想知道,桑府的人知道了這雙喜臨門的事情,會是怎養的神色?」

他未回頭,輕哼了聲,疾步離去。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爹和夫人知道檀妃就是我,會是怎樣的表情。

只是,我怕是見不到了。

無味一笑,那有什麼啊。

轉身朝前走去,晚涼忍不住上前道︰「這顧大人平日里謹言謹慎的,今日怎的這般!」

我淡笑一聲,卻沒有說話。何止是他,就是宮里那些人,如今知道有人與我平起平坐,且懷了帝裔,怕都會對我不如之前般恭敬了呢。

穿過長廊,進了御花園。

我只默默地在前頭走著,也不知究竟要走去哪里。

見我不說話,兩個宮婢大約是以為我不開心,都想著開口說說話。

我斜睨瞧見她們忐忑的樣子,心下有些想笑,其實,也沒有很不開心啊。

才想開口,听朝晨突然道︰「娘娘,昨夜皇上去了玉清宮呢。」

我一怔,可愛的丫頭,她以為告訴我昨夜夏侯子衿不在慶榮宮過夜,我便會開心一點麼?

「朝晨!」晚涼輕打了她一下,使勁地朝她使眼色。

朝晨臉色一變,低了頭道︰「娘娘,奴婢不是……」

「好了。」我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是不是又如何?我知道她是那份心,便夠了。

朝晨似乎還想說什麼,動了唇,卻依舊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我回身,目光探向遠處,嘴角微揚。

夏侯子衿啊,他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千緋本來就與舒貴嬪有梁子,他這個時候去什麼玉清宮。

現在千緋有了實力,憑她的性子,還怕不鬧騰起來麼?

如今是,誰都怕她鬧騰,卻又誰都怕她鬧騰不起來。

「娘娘您聞聞,多香。」晚涼不知什麼時候繞至我面前,笑吟吟地將手上的花遞過來。

玫色的花,花瓣上還晶瑩地滴著水珠。

我依言低下頭,恩,真的很香。仔細瞧了眼,不覺又皺起眉頭︰「這不是四季薔薇麼?如今這個時候怎會開花?」

「娘娘好眼力。」晚涼贊賞道,「四季薔薇的花季是五月至十一月,不過這種花來自北齊,是名副其實的‘月月紅’。它的花香甚好,奴婢一會兒帶些回去,給娘娘的衣服燻燻香,味道可好聞了。」

我笑著點頭。

朝晨也過去幫忙采,我轉身之時不經意間,瞧見一抹身影逃也似地離開……

我疑惑地瞧去,誰呢,這麼大白日里,見了我有什麼可跑的?于是沉了聲道︰「站住!」

聞言,晚涼與朝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隨著我的目光瞧去,見一個宮婢急急跑開去。我黛眉微皺,朝晨喝道︰「大膽,娘娘叫你站住听見沒有!」

那宮婢腳下猛地一個踉蹌,身子收勢不住,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她慌忙爬起來,調轉了身子,匍匐在地,頭狠狠地底下,肩膀劇烈地抖動著。頓了下,才顫聲道︰「奴……奴婢參見檀妃娘娘!」

扶了晚涼的手上前,她依舊將頭沉得好低。晚涼稍稍彎下腰去,明眸一閃,側臉道︰「娘娘,是永壽宮的小桃。」

「小桃。」我輕輕念著,已經想起那張臉來了。

朝晨低「 」了聲,緊緊地跟在我的身邊,有些憤怒地看著底下之人。

听聞被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小桃顫抖得更加厲害了,話語里帶著哭聲,朝我磕頭道︰「娘娘,娘娘饒過奴婢吧!是……是沈小主說宮里頭,能幫得了太妃的就只有娘娘您了。奴婢也是不得已啊娘娘!」她邊哭著,邊朝我磕頭。

重重地磕著頭。

地上的塵土飛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染上了殷紅之色。她似不知道疼,依舊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

握著帕子的手微微收緊,我本該,好好地治她的罪。然,治了,又如何?姚淑儀扣在我頭上的東西,早已經洗刷不去。小桃不過是她手里的一顆棋子,我即使要了她的命,也回不去從前。

我不叫起,卻也不忍心瞧見她磕破的額頭。微微側了身,才開口︰「你可知裕太妃是何人?」

她愣了下,才回答︰「奴婢知道……」

「很好。」我沉了聲音,故意道,「既然知道,你也敢如此做?就不怕本宮要了你的命!」

「娘娘!」她驚呼一聲,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眼淚自她的眼角滑出,她哆嗦著蒼白的唇,依舊哭著,「奴婢怕,奴婢怕死……」

「怕死你還敢做!」朝晨上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瞪著她,眸中全是怒。

被朝晨推倒在地,她慌張地爬起來,依舊規矩地跪好,哭道︰「奴婢是怕死,可是奴婢也知道知恩圖報。若是沒有太妃,奴婢怕早就死了。奴婢尚有一口氣在,就要報太妃的恩情。」

她渾身顫抖著,就連說出的話都顫抖不已。只是,從她的話語里,我卻是听出了怕死之外的東西,那是一個「義」字。

這就是忠心。

在人性最脆弱的時候,也能將那份恩情念念不忘,這樣的人,讓我覺得憐憫。

嘴上卻是冷笑著︰「一個怕死的人,還談什麼報恩,簡直笑話!」

「娘娘……」小桃咬著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如果奴婢的命可以換來太妃下輩子的安寧,奴婢願意!」

她不滿淚痕的小臉上,此刻卻是真正地顯現出堅定來,雙拳握得緊緊的,筋骨分明。

如此忠肝義膽之人,我是欣賞的。

然……

微哼一聲,不屑地道︰「你倒是個有良心的人,只可惜了你的主子,她沒心沒肺。」不然,何以落得如此下場,而夏侯子衿又何以如此恨她?

「娘娘!」她驚詫地抬眸瞧著我,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我不再瞧她,抬步離開。

晚涼與朝晨忙追上來,听晚涼小聲道︰「娘娘,您真的以為小桃是被沈婕妤利用了,她單純只是為了裕太妃好麼?」

我抿唇一笑,卻不答話。小桃若是姚淑儀的人,此刻怕早已不會在永壽宮當差了。利用裕太妃挑撥我與太後、皇上的關系,無論成功與否,裕太妃現在都只是枚棄棋了,沒有必要將心月復放在這樣的地方浪費。

我不說話,晚涼倒是不拘束,半晌,又道︰「娘娘不動她也是好的,省得一些有心之人又拿來大做文章。」

我贊賞地看了她一眼,晚涼做事確實沉穩。

又走了幾步,身邊的朝晨突然「呀」了一聲,我回頭瞧她,見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不由得順著她的目光瞧去。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高傲地站在不遠處,他負手而立,墨色的眸子緊緊地鎖住我,漂亮的唇緊抿著,臉上瞧不出的喜怒。

他的身旁,是一臉悻悻的李公公。

我只覺得心猛地一沉,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可否,瞧見了我與小桃說話?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兩個宮婢識趣地跪下行禮。

我怔住了,她們卻叫得好大聲。思緒被狠狠地拉扯回來,我忙朝他福身︰「臣妾見過皇上!」

他又站了會兒,才朝我走來。

李公公軟軟地叫︰「奴才給檀妃娘娘請安。」

他大步走過來,無視了身側的這些人,大手伸過來,覆蓋住我的手。我驚訝地抬眸瞧著他,只覺得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生氣了?

忽而又想起一晚,他逼近我,狠聲說過的話。

他說,再靠近裕太妃,他定不輕饒。

那麼方才,算不算?

他未發一言,拉著我轉身就走。我心跳得厲害,卻不敢掙扎。李公公轉身欲跟來,听他沉聲道︰「小李子,給朕滾遠點!」

李公公吃了一驚,一臉挫敗地望著他,只能駐足停留在原地。

不知為何,我忍不住想笑,瞧著李公公的神情,我就想笑。夏侯子衿身邊的貼身太監,那是多張狂的公公啊,除了夏侯子衿,誰敢這麼喝他?

他吃癟的表情,真是個龜孫子。

夏侯子衿拉著我一路向前,除了方才喝斥了李公公的話,便再不發一言。抓著我的力道卻是越來越甚,我吃痛地咬著牙,他還真的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他呼出的氣濁濁的,很沉的樣子。

他很生氣啊,怎麼似乎我總惹他生氣?

悄悄地瞧著他的側臉,方才緊繃的心弦突然放松了下來。為何對著這樣的他,我突然不那麼害怕了,反而,有些欣喜。

總惹他生氣,那我好大的本事。

他越走越快了,卻依舊只字不提。

我幾乎快要跟不上他的腳步,只能一手提著裙擺,小跑起來。

裙子真長啊,一手提著,真真有些吃力。他無視我的費力,依舊大步走著。我喘著氣,回神的時候,才發現兩人已經站在了橫于婪湖中間的九曲橋上。漢白玉做的護欄被打磨得發亮,隱隱的,印著兩個身影。

一前一後,迅速移動著。

湖面很平靜,偶爾一陣風拂過,掀起的漣漪也是淺淺的。魚兒都冬眠了,所以顯得愈發的寂靜起來。

「啊。」腳下猛地絆到了什麼東西,我本能地喊出聲來。他低咒一聲,攔腰將我抱住。我只覺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離得我好近,呼出的氣好沉好沉,他還在氣著。長長的睫毛隨著垂下的眼瞼擋住了眸子,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楚。與我一樣,周旋在親情之間的痛。

我仿佛,特別能夠理解他。

他不願去承認,但那血濃于水的事實又常常令他沮喪。

掙月兌,卻要視自己為懦夫。

面對,卻又不願對人敞開心扉。

手指松了些許,從他的衣袖,慢慢爬上去,手肘,肩膀。

然後,抱住他的背。

我害怕瞧見他蹙起的眉頭,我害怕從他的眸子里讀出深刻的痛。因為我也想,替他去掩飾。

他的身子微動,突然一把見我狠狠地推開。我被他推得往後推了好幾步,只覺得一腳落空,輕呼一聲,朝後直直地摔了下去。

冬日里的地面,仿佛尤其硬,撞在地上的手肘疼得我齜牙咧嘴。

我才知道原來方才是絆到了台階。

真好,他救了我,又親手將我推下來。

他站得好直啊,都不肯下來扶我一把。甚至斂起了方才流露出的一點點溫柔,沉著聲音道︰「在宮里頭走,就給朕睜大你的眼楮!」

心頭狠狠一顫,錯愕地瞧著他的臉,他卻是微哼一聲,負手轉過身去。

我如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咬著牙爬起來,手肘竟一下子動不了,深吸了口氣,小心地跨上台階,低聲開口︰「臣妾自認為已經睜得很大,只是,皇上您的手法,臣妾防不勝防。」

「檀妃!」他的眸中閃過犀利的光,怒道,「你敢跟朕頂嘴!」

「臣妾不敢。」一手不自覺地撫著撞傷的手肘,我緩緩開口。

他其實知道我的意思,是他拘泥于字面了。

他瞪著我,良久良久,慢慢轉了身,自身後的憑欄處坐了。

而後,朝我吐出兩個字︰「過來。」

遲疑了下,還是抬步走過去,就著他的身子坐了。

他喘了幾口氣,抬手在胸口捶了兩下,俊眉微蹙。

我心下一驚,忙道︰「皇上怎麼了?」

「難受。」他真吝嗇啊,連著多余的話都不想多說,眸子半掃了我一眼,修長的手指指指胸口,「這里。」

懸起的心放下了,原來是心病。

可惜了,我不是那味藥。

訕訕地瞧著他,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因為什麼安慰的話都是多余的,他甚至連太醫都不需要。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我好像開始拘泥了,連呼吸都刻意變得很輕很輕。

偶爾抬眸朝湖邊瞧去,會見零星的幾個宮人慢慢走過。手肘上的疼痛漸漸地消去了,我試著動了動,還好,沒有問題。

身邊之人突然動了,大手朝我伸來,我嚇了一跳,只見他飛快地拔下我頭上的簪子,順手丟進湖中。只听「撲通」一聲,湖面上濺起一圈水花,漣漪層層蕩漾開去。

我無比訝然地看著他,他卻淡淡地道︰「朕覺得太靜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他覺得太靜了,所以拿東西丟進湖中,僅憑那微小的水聲,來打破這份沉寂?

本能地抬手踫踫被他拔下簪子的地方,目光落在他系在腰間的玉佩上,開口道︰「好小氣的皇上,為何單單丟臣妾的東西?」

他知我指的什麼,指月復滑過玉佩的面,沉了聲道︰「朕小氣,你可大方的很!朕賜你的東西順手就能送人。怎麼今日取一件來博朕開心,你倒是不樂意了?」

我只覺得心一沉,他說的什麼,我心知肚明。

無非是送給沈婕妤的紫玉簪。

莫非是,他知曉了什麼?

忐忑著,不敢去看他的眼楮。

他哼了聲,開口道︰「代裕太妃謝人?你是忘記了那晚朕警告你的話了!」

我愣了下,急道︰「臣妾沒忘。」

「沒忘還敢再犯?你將朕置于何地?」他破天荒地沒有看我,目光平時著前方,稍稍加重了語氣。

低了頭,咬著唇道︰「臣妾沒有被禁足,永壽宮的人,也沒有。」

偌大一個皇宮,只要會走出來,便有踫見的機會。我頂多只是,因好奇而叫住了她。我運氣真差,一次就被他撞見了。

「很好。」他咬著牙,「那麼,打听到永壽宮的消息了不曾?」

他還是不瞧我,雙手卻是猛地握緊,很快,指關泛白。

我似被什麼擊中,幡然醒悟。

他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原來就是為了——

問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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