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將信折起來,望著眼前被夕陽映射得粼粼發光的湖水,忽然咯咯咯地笑起來,笑里感到無限的悲哀。
「人類的科學所創造出的悲劇,你不覺得很可怕嗎?」她想起了這麼一句。
冷崢頭腦里那些科學的思想太可怕了。她隱約感覺到到有一團霧氣從湖面浮起,飄散,飄散到她的眼前,漸漸籠罩了她,她感到窒息一般的壓抑,那是冷崢心里的暗影。
冷崢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怎麼會?
她不斷地、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沒人給她一個答案。
夜幕漸漸垂下來,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北方的春天,夜晚的寒氣依然很重。
她站起來,整整衣裙,頓頓因坐得太久而略微發麻的雙腳,朝公寓走去。
楊雨遲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她一直站在陽台上緊盯著坐在湖邊長椅上的董白,她怕董白做出什麼悲壯性的戲劇行為。
董白進門後。楊雨遲笑臉相迎,並且十分殷勤地給董白月兌下外衣,遞過拖鞋。像個貼身管家似的。董白一聲不響地把那封信塞到了楊雨遲的手中。頭也不回地徑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拉開被子,把臉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楊雨遲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冷崢的信。這封信終于卸下了楊雨遲的沉重的包袱,也解開了多年積壓在她心頭的疑團︰原來這冷家伙是這麼回事啊。「還好,這冷家伙沒把我供出來。」楊雨遲心里暗想。
楊雨遲推開董白的房門悄悄走進去坐在她床邊,安慰她說︰「這家伙腦子里想的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呀?都是揚州人就不能結婚了?也太矯枉過正了吧?我們一個村兒的都結婚,別說一個市的了。那就讓他和外星人結婚去,保證生一個ET超人出來。這家伙想得真周全啊,真是學以致用第一人啊,學醫學成精了。董白,千萬別為這家伙難過,十室之內,必有俊士,明兒個咱再找一個。」
董白沒有說話,坐起來,專注地望著冷崢的素描畫。
「別那麼悶悶不樂了,高興一點吧,你還有戀可失,我倒想體驗體驗失戀的滋味,可是沒人跟我談呀,長了這麼大,男朋友沒有一個,可憐可憐,可憐沒有個人和我談一談。」楊雨遲坐下來說。
「雨遲,我又不是紙扎的。」董白蒼白地說,「我不是因為失戀而難過,是因為他的那些話,他的意思好像是說,你,董白,最好單身一輩子吧,你這個樣子還想結什麼婚呀?一丁點兒優秀基因也沒有,全是偽劣基因,還因為X光照射了,很有可能基因突變,這樣的你不會創造出什麼優秀的孩子,早早淘汰了干淨。」
「能說出這麼不近人情的話的人全天下恐怕只有他一個,他才最應該被淘汰掉。」
「其實,細細想來,他那個不近人情的道理還是有道理的,或許,我要孤獨一輩子了,我可不想生個不健康的孩子,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董白勉強笑了笑,語調不無淒涼。
「你信他的!」楊雨遲說,「孩子的健康與否有很多因素啊,健康的父母也可以生出不健康的孩子,不健康的父母也可以生出健康的孩子呀。別管他了,這家伙腦子里生了蟲,他不分咱也得分。」
「他沒有錯,他是個好兒子,好朋友,他將來還會是個好醫生,好父親。」董白望著冷崢公寓的方向黯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