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一  我叫憨弟  ﹝1﹞

作者 ︰ 鳥醐

上屋二大媽是個「到的去」的小腳老太婆,她比我娘大一、二歲,已經是滿臉褶皺。我長大後知道,這老婆子開了六次懷,有倆個沒站住,剩下四個丫頭片子,沒有一個帶把兒的。她老閨女叫紅心,早我先出世半年,其嬌態也是鮮活蹦跳的。

我娘說,在我咿呀冒話時,二大媽經常撥弄我的小東西,逗道︰「毛兒啊,快點長大吧,長大後來我家做小女婿,老丈母娘給你做好吃的。」娘說,大多的時候,我只要呲出小牙一笑,她也就不再模了。可是,有時,這老太婆跟中了邪似地,像撥了撥浪鼓一樣,她撥個沒完,弄的我的小東西毛愣愣,總嚷嚷尿尿。終于有一回,我真的尿了,淋了她滿手,還尿濕了她的褲子。娘說到這,她咯咯笑了,一臉的得意。

當然,這一切是發生在我五歲之前。這也說明,五歲之前的我,還是聰明伶俐的,並且已經懂得怎樣惹人歡喜了。

我家挨著「慈恩寺」的邊上,那是有十幾戶人家住的大雜院。庭院中央,有一棵一抱多粗的老槐樹,到了春天,那繁茂翠綠的葉子中間,綴滿了一串串銅錢般大小的白花。

我娘說,那會兒是我模樣最慘的時候,嘴角淌著涎水,腳步踉蹌蹣跚,圍繞著那棵老槐樹瘋跑,有時跑蒙了,就會一頭撞上樹干上,磕得頭破血流。

其實,我心里清楚,撞大樹絕不是由于我轉蒙了頭,而是自己故意的。我記得,在我和大樹親吻貼臉的七、八回中,發生的時間都是在中午和黃昏,而且,黃昏的時候略多佔一、二次。理由很簡單,只有在中午或黃昏,才是院里的人最多最集中的時候。撞大樹本身,沒有一點技巧可言,我不撒謊,只要敢撞就行。不過,在腦袋瓜接觸樹干的一剎那,千萬別忘了使勁尖叫一聲,叫聲愈高愈淒厲愈好,這樣才會把所有听見的人吸引過來。

想想真怪,每當我趴在地上,眯個眼縫,窺覦那一張張俯視我的臉,霎時,一股莫名其妙的強烈*就會向我襲來,使我沖動,使我興奮,使我真正意識到自己還依然存在。

幸福總是稍瞬而逝。

我很快發現,人們對我的「表演」喪失了興趣。雖然,我的撞擊一次比一次猛烈,皮肉的痛楚也一回比一回難忍,那尖叫也是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更人,但是,前來顧及的人卻一日少于一日。先前,還有五、六個急性的人跑來看看。後來,剩下的二、三個的人只會長吁短嘆。再後來,連聲稱要我做小女婿的二大媽,和她那個嚷著非要嫁給我的小女兒紅心都躲開了。

一時間,我成了一堆臭不可聞的狗屎,過往的人無不掩面。

就這樣,我失敗了。滿以為精心創造的節目能夠演得轟轟烈烈、震撼人心,結果非但沒有功名垂成,後來卻又一次*燒身,再度遭人侮辱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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