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常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第二天,課間休息時,「二嫚」向我跑來,我立刻把頭轉向窗外。
我煩「二嫚」,不是煩她的容貌,像電影《地道戰》里的女民兵隊長「二嫚」多美啊,怎麼看也讓人覺得順眼呀!我煩她,是因為她看我的那個眼神,那流露出的光譜里分明含有幾分不屑。什麼叫不屑?我懂,就是瞧不起!你瞧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你呢!
「李福國!」她叫道。
我故意裝作沒听見,依然看著窗外。
窗外,陽光嫵媚,綠葉映眼,夏天真正地來到了。
「李福國!!」她高聲再叫道。
「啥事?」我沒好氣地回敬道。
我再也無法裝下去了,因為旁邊的同學狠狠拽了我一把。
「徐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一趟。」她瞪圓大眼楮,張著大嘴喊道。那架勢,似乎要把我吃掉了一樣。
在辦公室的門前,我和胡衛東擦肩而過。他趾高氣揚地抹了我一眼,我又回敬他一個剛勁的空中舞拳。
辦公室里,只有徐老太太一人。她見我進來,就放下手中批改的作業本,讓我坐在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我以為,徐老太太又要開始數落我,但是,我坐下後,她並沒有理睬我,又拿起作業本只顧低頭批改作業。
徐老太太是我的老師,就如同是我娘一樣,她不說話,我只有默默地等著她開口。徐老太太從我二年級時開始教我,已經有三年多了。在我的記憶中,她從來都是面相慈和,哪怕是她生再大的氣,那臉上的肌肉也從來沒有緊繃過,就像香噴噴的面包一樣松軟。我很喜歡徐老太太,她像我娘一樣真心待我,哪怕是數落我、罵我,我也會從她那憐惜地語氣中听出愛的音符。
不知過了多久,徐老太太終于放下了手中的作業本。她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我,說︰「沒動手打他把?」
我點點頭。
她說︰「沒打就對啦,你回去上課吧。」
我一听,如釋重負,立馬抬腳就走,可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徐老太太又喊住了我。她叫我到她跟前,十分認真地對我說︰
「孩子,那件事你說的是真話,老師相信你!」
這一瞬間,我鼻子突然一酸,那不听話的眼淚禁不住地嘩嘩往下流。
我長這麼大,十四年多一點。在這十四年中,我曾經勇敢地用自己的頭撞過大樹,撞得是頭破血流。當然,更多的時候,我是挨別人的「扁」。在這挨「扁」的其中,有家里我爹我娘的,更多的是外面那一群山貓野獸。然而,在這一場場皮肉之苦的「戰爭」中,我無論是多疼、多痛、多委屈,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但是,此時此刻,我的心真的碎了,真想一下子撲到徐老太太懷里,哭個痛快。可是,徐老太太長的太小了,我抱住她還差不多。
不久以後,徐老太太退休了。
我感覺非常沮喪,她卻笑著和我說,她終于可以回家抱孫子去了。
不過,沮喪的同時也有歡喜,小張老師成了我們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