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轉星移,時過境遷。
今天,這孔里發現的世界讓我驚呆了!那一瞬息,我蒙圈了,大腦里是一鍋翻騰的糊涂粥,已經分不出個數了。
在我熟悉的那間屋子里,正發生著可怕的一幕。面向我的是我可愛可敬的三嬸。但是,此時此景,她是那麼弱小可憐,跟一個小猞似倚靠在屋犄角兒,那張充滿恐懼的面孔在抖動著,一雙顫栗不停的雙臂抱著肩膀,就形同一只到了狼嘴前的小羊。背向我的是一向文質彬彬的孫叔,不過,在這一會兒,他比吃羊的狼還要凶殘歹毒,一只鐵鉗般大手掐住三嬸的脖頸,一只手高舉著一只黑趟絨面白塑料底的便鞋,每當三嬸的眼楮閉上一次,他手中的鞋底就「啪地」落在三嬸的腮幫上一回,隨之便是一聲叫人心栗的「嗯」……
我看見,正是由于三嬸死死咬住下唇,她才發出如此強烈壓抑地悶叫。我知道,三嬸肯定是在拼命地掩蓋住自己的痛苦吶喊……
我心疼極了,我無法再看下去,我不由地閉上眼楮……
這個鏡頭,在我的記憶中定格了很多年。
我想,我終生不會抹掉這個記憶。
因為我「傻」,所以我天真。
那天,我原以為隔著一層厚厚的布簾,在屋里的人就不會看見我。我錯了,大錯特錯。其實,從我的腦袋瓜出現在玻璃窗的一霎那,照在我身後的日頭,*果地將我的影子「畫」在了玻璃上。
所以,當我閉上的眼楮再睜開時,孫叔已經躥出了房門,就站在了我面前。他雙目圓睜,面色青紫,寬又厚實的胸肌如波浪般起伏不止。
我不知所措,茫然地看著孫叔,只有听天由命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怒不可遏的孫叔沒有動手打我,甚至也沒有斥罵我幾句,他惡狠狠剜我幾眼,然後氣沖沖地出了他家的院門。
我呆呆地望著孫叔,看著他走出大院門洞的背影,我頓如大赦。
孫叔走了,三嬸出來了。
我發現三嬸的美麗長發變成了「齊耳短頭兒」的秘密,是在我被她叫進屋里之後。
一開始,我還處于萬分緊張之中,並沒有留意三嬸腦袋上的頭發,她倚在里屋的門框上,看著我。我面向著她,身站在外屋,雙眼視線聚焦在她那張曾經「讓風潲過幾回」的臉上。
三嬸的右臉,依然還是她從前的那個右臉,豐澤白皙,如清水濾過一般。她的左臉,雖然還是長在三嬸的頭上,但是,那面皮紅里透黑,已經腫脹起來,明顯地凸出一塊,仿佛是後貼上去的。
操你媽!孫叔。
我怒火萬分,心里大罵著孫叔歹毒,不夠一條漢子。打老婆就打唄,干嗎非打臉!?打臉也罷,干嗎非可一面打?!如果兩面一塊打,那麼至少他還算得上叫一個爺們。
相形之下,我爹夠得上一個爺們,因為我爹也曾打過我娘,他老人家就是左右開弓,舍不得落下一面的臉。不過,我爹還是罵我娘的時候多,打我娘的事我只看過一回,總共扇了幾個嘴巴子,我沒有數,也就沒有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