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欽陵數計,有的計策明顯地失敗。
比如拉攏黨項人,做得太晚,若是前年拉攏也許會有效果,現在想到有些遲了。做得也不錯,分配了一些奴隸,還給了一些財物,以及從劍南偷偷地弄來的糧食。還有其他的一些舉措。
若是以前,黨項人有可能會受寵若驚。
然而廓州的麥子一天天地接近成熟,還有太子勾畫的那幅美好圖案,甚至有可能得到一部分垂涎已久的九曲之地,還有呢,野辭明月被太子妃正式接見,原來不知道,只想姻親有好處,現在才知道,黨項嫁女給太子是多艱難的事,越難才越會珍貴。因此,無論論贊婆使出什麼手段,也起不了效果。
還有的,要時間檢驗,比如撤出空間,僅佔據九曲軍與獨山軍這兩個橋頭堡,確保河西不失。百姓騰向牛心堆以西。有沒有效果,唐軍能不能破解,數月後便知。但有的起到作用。
比如糧食,運輸成本高,雖然能弄來,成本高,數量少,起的幫助不大。
可另一個人卻起到作用了。
段夫慶帶著三四名親衛,以及一些財物,潛到長安。並沒有急,而是整天呆在茶樓酒棧里,听百姓的談論。能听出很多有用的消息。然後又矯正自己的發音。他不但會說唐朝話,還會認識漢字。
長安更是這時候世界土最大的都市,什麼樣的人種皆有,日本人、新羅人、南洋人、突厥人,甚至包括他們自己吐蕃人、遙遠的大食人與黃發綠楮的歐洲人種。但小心為妙嘛。
過了幾天後,了解差不多,開始行動。臨行前,論欽陵交待很模糊,主要還是讓他見機行事。分析了一下形勢,做了一些調整,沒有立即散布謠傳,也不大好散布。而且事情真相,與他們在軍中听到有出入。這個雍王李賢並不是一無是處,不是李賢弱,而是他的那個母親太強。
來到雍王府,對門房說道︰「麻煩你去稟報你們家殿下,就說想要從初九演變成九五,請他出來見我。」
這個初九與九五是指的《易》中的爻數。
只看過三本書,早先唐朝與吐谷渾友好的時候,他叔叔從長城帶回來的,一本《春秋》,一本《孫子兵法》,一本《易經》。沒有名師教導,只好自學,卻學了一些野路子。比如《易》,他沒有學到算命的本領,卻看到了一些樸素的辨證觀。比如《孫子兵法》,如何行軍作戰的,沒有學到多少,卻學到了戰爭與國家的關系。再比如《春秋》,沒有學到其中的禮,卻看到了一些國家興亡的因素,其中諸候之間的明爭暗斗。
沒有得到真髓,可真收的全部是實用知識。後來得到論欽陵器重,跟著論欽陵後面做事,又學習了一些本領,將以前的想法一一印證。不能與論欽陵相比,可不古板,不教條,而且最善長的就是權謀與爭斗。最少比張大安要強。
李賢不是想見就見的,因此,一上來就婁了一個噱頭。
門房一看,一個胡人,胡人在長安很多的,不奇怪,一時間沒有想到什麼初九九五,易經中有這兩爻卦象不要太多。但這個胡人說話怎麼這麼牛氣呢?手一揮,說道︰「去,去,我們家殿下那有空見你。」
段夫慶從懷中掏出幾片金葉子,說道︰「你只將這句話帶過去就行,見不見與你沒有關系。不過你會後悔的。」
「我干嘛後悔?」
「因為你的傲慢,待會兒我讓你會感到後悔的。」
總之,給了金葉子,可說話依然很牛氣。
門房真讓他唬住了,肯定眼前之人不是神經病,難道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于走進去稟報。
他不懂,不代表著李賢不懂,易經中許多陽爻有初九九五之爻。然而最重要的是乾卦中的兩爻,初九之爻是潛龍勿用,九五之爻是飛龍在天。但一個乾卦,一個坤卦,不是隨便亂卜的,也不能隨便亂說的。看到寺廟里六十四卦,在這時候大多數將這兩卦藏了起來,以免讓人萬一抽中,招來災禍。
說道︰「讓他進來。」
門房剛要出去,李賢想了想,說道︰「還是我親自迎他吧。
門房失了一下神,還真迎啊?
這一迎,李賢又向深淵里滑落了一步。會幫,但段夫慶真有自信心,扶佐他,打敗武則天與太子?也沒有。只不過最終目標是讓唐朝朝堂更混亂,吐蕃好混水模魚。熬一熬,吐蕃與吐谷渾生機恢復過來,又可以一戰了。這一回論欽陵心不貪,憑借那個太子,與那個裴侍那,還不是大論對手的。你是一一一一一一?,站在門口又遲疑起來,一個胡人,就讓自只大驚小怪,是不是太荒唐了?
「我叫李慶之,利州人也」真名不會說的。
「請進」將段夫慶迎到屋中,問道︰「州才我听門房所言,李君所言,我甚是不解。」
「我來到京城數日,听到許多傳聞。就包括幾年前的事,與今天一樣,天皇天後去了東都,只留太子監國。可是太子做了什麼?沒有拉攏真正有用的大臣,然後大病了一場。隨後,又上書兩位公主沒有出嫁之事,天後看到此書後會是如何作想?接著得罪了許敬宗,又接著賀蘭敏之的事情發作,讓天皇不悅。可以說,做了一連串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但結果呢?」
段夫慶並沒有回答,而提起了幾年李威州到唐朝發生的種種事情,又反問了一句。
結果自然平安無事,李賢遲疑地問︰「唉「」
「無他,因為那時候,太子遇到了兩個人,有了這兩個人相助,替他想出了種種化解的方法。」
指秋仁杰與魏無忠。
更不知曲解到何處,當年狄魏二人固然有相助作用,可是李威自己知道歷史的一些走向,主動做了一些回避的舉措,這才是真正相安無事的原因。可是內幕李賢不知,這一說,似乎是那麼一回事。
「然而殿下的狄魏在何處?」
這更是盅惑之言。有人相助的,可是李賢並沒有真正得到大義,又面臨武則天的出擊,天下間有幾人能擋住的。當然,事實他手下確實沒有收籠到真正的人才,就是張大安,與郝處俊等人相比,也差了很多的。
「先生請明言。」李賢一彎腰,行了一個大禮,稱呼也改了。
段夫慶袒然受之,說道︰「或者殿下不信,讓臣舉三例,殿下再想一想。先說太子沒有平安逃出來之前,臣在街坊上听到一些事。知道它是真的,雖然百姓說法不一,更多有不實之處。這個不管。讓臣來替殿下分析一下,本來這樣做,亦無不可。西晉奪嫡時,國家都四分五裂了,況且殿下的作為。換作太子是殿下的處境,也許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殿下是如何做的?以殿下的能力,只要派幾名干練心月復,悄悄前往青海,繼續監視張桂東,然後看到他與吐蕃人勾結,定然知道不妙。找一個時機,乘青海失主,上下六神無主之時,將此人擊殺,往李敬玄、曹懷舜、王杲等人身上嫁禍,殿下會不會如此被動?」
到了今天,李賢也不想否認。
沉吟道︰「是啊,當時我錯了。」
「錯,不是殿下之錯,是殿下屬下各臣錯了。劉邦是何人物,是因為有了張韓蕭三人相助,所以爭鼎天下成功。先主屢敗,擁有巴蜀,是諸葛相助。自古以來,說是以一天治天下人,可當真是一人治天下的,那麼要那麼多大臣將士做什麼?」
「支」
「殿下屬下沒有能人啊。」
「是。」
「也許有人相助殿下,可是什麼人呢?一個個鼠目寸光,不知高低深淺。然後悲劇接著發生。一群人扶持殿下,強迫陛下讓你監國。可他們不知道天皇與天後的手段?當年天皇自太宗諸子中殺出來,豈只是長孫無忌的功勞?天後從一個小宮女月兌穎而出,居然成為皇後,不但成為皇後,還成為第二個聖土。這是何等的英雄,這是何等的人杰?」
「是。」
「明知道兩位聖土已經發覺,可是他們不讓殿下收斂,繼續監國,與天後爭斗。莫要忘記了,這今天下還是天皇的。就是太子今天羽翼已滿,聲勢無人能及,還有天後相助,請問,他有沒有從青海回來,逼天皇禪讓退位?」
「沒有」李賢羞愧地說道。
「臣聞听此事,感到十分可惜。當時最明智的做法,是低頭認錯,讓兩位聖上印象轉好。然後再低調做人,辭去監國之職。即使不辭,也不去政事堂,閉門修書。太子安全月兌圍了,殿下機會緲茫,爭也沒有用。太子不月兌圍,殿下想繼承大統,也要兩位聖上恩準。這一進,全是絕壁深淵,但這一退,卻是前後變成了大川平原。殿下卻是怎麼做的,繼續逼天後羞惱,使天後開始屢屢出手。逼天皇讓權,天皇心中惱羞成怒。」
「這也錯了。」
「當然,不錯,殿下何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
「再說太子回來後,你做了什麼?你與一群人很急迫。
實際上是不是沒有機會?臣再問你,上九之爻是說了什麼?」
「亢龍有悔。」
「是啊,所以子曰,貴而無住,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民間也有一個說法,天無二日,地無二君。自太子自出重圍,億民歡慶,鞭炮聲從青海響到了長安,從長安響到了洱海,響到了南嶺,這是何等的風頭?陛下會不會因此而禪讓?沒有。沒有亦無不可,可是陛下的風頭全讓太子壓去。當時太子逃出生天,固然喜之。然而事後不久,陛下心中如何想?實際土當時就有了一些想法,否則也不會讓殿下繼續監國分權。你看,太子有了這麼大的漏洞出現,是不是無懈可擊?再說天後,天後聰明過人,才智非是你我所能想像,然而她終是一個女子。難道以後若大的國家,讓一名女子執掌?」
「是啊,經先生一說,我才知道兩月前,也是機會,只是當時惘然。」
「不晚,不晚,臣之所以將這些事翻出來,是讓殿下反思。脆然失了羊,就要補牢。但當時,殿下做得很不好。你越爭,越不放,就越是丑陋,天皇就越是厭惡,你不是在爭啊,是在幫助太子,改變天皇的想法與印象。」
「我當時也想退的,張相公誤我。」
「所以說殿下沒有用到能說」
「先生如此睿智,為何不協助太子,何來助我?」
「太子資質未必比殿下好,只是一群得力干將協助,才成今天之勢。殿下雖然是一人杰,因為種種,從鳳凰末落成一只野雞。在下呢,相助太子,只是錦上添花,未必會得到多少重用。只有相助殿下,殿下才會真正的重用,成為殿下的狄仁杰與魏元忠。這是諸葛亮助先主的原因也。民間也有雲,寧作雞頭,不作鳳尾!」
將李賢比作了一只野雞,可是李賢听了這些話後,卻不能發作。說得很有道理的,那是,這些話不僅是段夫慶的揣測,原來在論欽陵帳下,論欽陵也提及過長安的政局,是他二人的智慧結合,當然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道︰「先生有何良策?」
「既然來了,我自會有良策相助。不過有一事還請殿下幫忙。」
「請說。」
「剛才臣要謁見殿下,門房甚是傲慢無禮,不是臣送了幾片金葉子,還不得轉告。」
「來人哪」李賢一听大怒,真怒假怒不管,先將這個胡人心籠住,吩咐人將這個門房拉下去,重笞了五十杖。打得哭爹叫媽,一邊哭喊,一邊心想,果然靈驗啊,這才一會兒,就讓自己後悔了。
「為什麼臣讓殿下處罰此人?」
「不知。」
「臣雖自幼讀了一些韜略,也自認有一些微薄的本領。可是一個胡人身份,家庭又不大好。冒然投奔殿下,殿下門下一定也有一些心屏繼續輔佐殿下,若不立威,必然會被這些心月復所輕。」
「先生不必擔心,我一定將你當作我的範睢。」
「有殿下此語,臣就放心了。其實殿下,如今做出正確的舉措,並不晚。」
這是第二次說不晚了,李賢問道︰「何策教我?」
「還得要退。太子如今的名聲,繼續呆在青海,青海一戰,是與吐蕃人作戰,會戰到猴年馬月,才能算是勝利?並不是想全功,他是太子,是將來的人君,要這個功勞有何作用?難道讓上帝來封賞于他?全功無法賞,萬一失敗怎麼辦?這也是一種退啊,到了京城,天皇就會尷尬,就會難堪,危機就到來了。
太子都知道退,為什麼殿下不知道退?」
「如何退?」
「監國不監也罷。」
「可是張相公說不監國,父皇會失望。」
「何來此言?」段夫慶先是一愣,忽然想起來,大約一段時間這個皇子想退了,可是張大安他們又將這個皇子拉上了賊船。不能退啊,一退張大安他們將來怎麼辦?大笑起來,道︰「真是一群蠢材,不知如何做宰相的。」
李賢不能反駁,張大安對他還是不錯的,不過現在看起來,才智是差了,至少與眼前這個胡人相比,差了可不止一尺兩尺。
「退就代表著不爭?這是什麼說法。殿下,且听我說,退,明處不爭,暗處爭。而且殿下一退,機會很多啊,好處很多啊。首先臣說第一個機會,一今天大的機會。只要殿下一退,雍王黨就散了。是不是很可惜,錯,不可惜。臣剛才說過,殿下所有這一切,是天皇賜予的。只要天皇恩準,雍王黨永遠會存在。但一退,朝堂的台面上只剩下天後黨與太龘子黨。好大的機會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