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簑出面了,不能讓裴雨荷再說下去,越說越糟。
有了身孕,還不明顯,伏下去說道︰「天後,殿下也知道,所以才托天後想法解決。去年朝廷動用了十幾萬軍隊,可有許多將士水土不服,吐蕃卻隨時又象大非川一樣,能調動三四十萬大軍。指揮作戰的人又是吐蕃的論欽陵。殿下只好分而化之。但原來朝廷對黨項人失過信。自從貞觀元年起,太宗陛下先後對黨項進行過招撫,到了貞觀五年,拓跋赤辭等帥黨項人皆降,內附者達三十四萬人(實際黨項人肯定不止,因此老午說有四十幾萬百姓)。可是朝廷一直輕視,並沒有真正劃入版圖,導致貞觀八年我朝大舉征服吐谷渾時,赤水道總管道彥與左驍衛將軍樊興從南道經松州入黨項境,進入吐谷渾,發生變故。赤辭派人見道彥,說,往日隋朝攻吐谷渾,借我道,我部甚至供應其糧草資助行軍,然而隋朝在我部,多有擄掠。今將軍借道,我必助將軍,並且還資助你們糧草。若還繼續擄掠,傷害百姓,我必固其道,扼其歸路。然而兩將到了闊水(今松潘西)時,見黨項人不設備,立即擄獲牛羊數千。于是赤辭屯兵野狐峽狙擊我朝大軍,導致數萬軍隊潰敗。然而,赤辭亦不敢負隅頑抗,轉向資助吐谷渾。多少也是衛國公順利平滅吐谷渾原因之一。」
當然了,話調過來說,是赤辭識相,不然李靖大軍一返,黨項也會土骨瓦解。與李靖相比,論欽陵什麼神也不是,一個小鬼而已!
不過這件事,唐朝做得很缺理,後來道彥與樊興二人,皆被李世民重處,一個減死流邊,一個減死免職。但也種下了惡因,五年後,松贊干布從烏海越過大積山西麓,也就是李威逃亡的那種路線,入侵白蘭與黨項,唐朝也沒有援助。實際上以唐朝當時的實力,不用在松州,在積石山就能給吐蕃人一個當頭棒喝。
總之,黨項人再次內附,一是前幾年,黨項接受了李威之議,再度拉攏,二是吐蕃沒有將他們當作人來看待(注)。但心中有些猶豫不決的。
「嗯,接著說」武則天眼楮亮了亮,這個狄慈雖然出身很賤,畢竟經過不少事,倒很有眼力,這一番說法,頗有幾分道理。
「臣妾也無其他可說,只說結果。天後也看到了,之所以如此大捷,包括去年殿下逃出生天,黨項人皆出了重力。不但現在,將來還能繼續用到這些黨項人。反觀東女羌,論欽陵侵犯劍南三州,本土軍隊並不多,卻是用好了東女羌,給朝廷帶來了損失。」
「就算如此,也不必用婚姻做承諾,能答應的很多,比如官職,比如居住地,比如財帛。婚姻,失措啊」武則天搖了搖頭。倒不是她不想幫忙,雖然有理,可朝廷有多少衛道士?這是血統,是皇室的尊嚴。皇室的尊嚴,又代表著中原所有人的尊嚴。
這些衛道士可不管你是勝是敗,勝的是青海,敗的是青海,頂多開柘一片疆域,與中原關系不大。牽及到這等大事,無論戰績多少輝煌,該是反對的,還會必然反對。
秋好急切地說道︰「天後啊,可是前面幾位太皇太後,多有鮮卑血脈,黨項人也是鮮卑人的後代,有何不可?」
「那不同,那時候唐宗室還沒有一統天下,無論幾位太皇太後出自何族,也無人注意。現在唐宗室入主天下,看一看陛下的後宮妃嬪,有沒有人是胡人、羌人或者蕃人?不僅是太子,當年許敬宗嫁女,薛仁貴娶婦,朝中是何等議論?」
「難道連天後也沒有辦法嗎?」上官婉兒疑惑地問道。
「為什麼有此說法?」
「臣妾常听殿下說天後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
「弘兒有此說?」
「是,殿下經常提到」幾個女子齊口同聲答道。
馬屁,人人皆喜歡的,自然兒子說自己聰明,總歸要想一個辦法。再說,也是又賣了一個人情。嗯了半天,結果無法可想,說道︰「只有一個辦法,乘消息還沒有傳揚開來,將此女立即召入東宮。」
無軌了,只好用粗暴的手段,直接讓生米做成熟飯。
也覺得手段不是很好,坐不下去,返回大明宮。但在路上想到了一件事,這個長子,與次子,做事倒是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為了成功,不擇手段。次子心黑了些,長子心軟了一些。區別就在于此。
但作為一個帝王,不這樣是不行的。
不過讓她產生了疑慮,既然不擇手段,一旦長子登基,會不會承諾他的許諾,讓自己繼續執掌後宮。畢竟長子歲數已經很大了,完全主政,也不是不可以。而且青海一錢過後,迅速進入建設時期,這對將來長子處理內政,會有很大的幫助。朝堂上朝事錯綜復雜,可是青海並不好。只是地方小,百姓少,然而多個民族,遷民,羌人,防俘,將士,戰爭,並不簡單的。
一旦長子即位,不擇手段地對付自己,怎麼辦?
還是自己的好啊,出了大明宮,對李首成說道︰「你去召裴炎,本宮要見他。」
王德真青定完了,自己想保也保不住。
最希望的還是王德真為相,此人心思單純,對自己無二心。可是正因為太單純,犯下許多不必要的錯誤。
因此,得重新找一個替代者。薛元超做老好人,讓自己很失望,以後尋機會,要敲打一番。崔知溫也想做老好人,這個人同樣不適合。那麼只剩下裴炎了。
此人心胸不小,也發覺出來。不過兒子不敢用,自己敢用力
裴炎到來,武則天讓他坐下,說道︰「這段時間,本宮看過你許多批閱的奏本,處理恰當,做得很不錯。也不枉本宮在陛下面前進言,讓你為相。」
「天後過獎,這是臣的本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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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本職,戴相與張相年齡已高,時常患病,處理政事的能力有限,帝國將來,需要重臣挑起帝國的重擔。」
「臣一定不負天後重托。」
「還有,弘兒對你一直很誤會,但只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我相信弘兒最終會賞識你。至于有什麼矛盾,本宮也可以替你調解。」
「謝過天後。」
「本宮派內侍李首成前去青海,與弘兒做過細致的交流。弘兒稟性你也知,雖然良善,有些時候會不顧小節,喜歡沖動用事。但青海一戰,使弘兒成長很快。因此與李首成說過一番話,帝國將來,還是眼下的格局。」
不好將李威承諾的,武則天繼續執堂部分朝政說出來,畢竟丈夫還活著,最少還能活上好幾年。可話說到這份上,以裴炎的智商,必然听出。
說完後,從簾後看著裴炎的臉色。
知道,不然會為什麼會派李首成前往?
其實還有內幕,是小公主鬧得李治無份安分,無奈了,只好答應,李首成前去,是起一個擋箭牌的作用。但這個內幕,太過兒戲,李治是不會說出的。
听了後,臉上還是驚訝。
以皇後的能力,太子的威望,這二人一旦聯手,現在就能掀翻皇上。這簡直太可怕了,想到這里,立即不顧身份伏下去,說道︰「臣將對天後感恩涂地。」
要的就是這份表決。武則天揮了揮手說道︰「退吧。」
裴炎退下,走在路上沉思。肯定不能站在太子的立場,那麼只好與皇後一抹走到黑了。可是拜于一個女人的石榴裙下,是徹底地拜下去,他又不甘心。
苦思了半天,只好下了一個決定。先拜伏再說,不能拜得象王德真那樣,授人話柄。以後再見機行事。
大捷報來,已經張貼出去,長安城歡天喜地。
這一年多戰爭下來,終于意識到以前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認識。原來吐谷渾人也不全是盟友,分成兩派的,居住在赤嶺以西的全部是唐朝的死敵,不亞于吐蕃人。只有諾曷缽那一群吐谷渾人才是親唐的。
可這一戰,不但大敗吐蕃人,而且幾乎使吐谷渾偽政權差點滅國。不亡國,也剩不了多少人。
至于之所以能戰勝,是吐蕃人打不下去,被迫撤出主力部隊,卻是無人理會的。那也是敗,敗給了唐朝的國力。
雍王府死氣沉沉。
使陰謀好,陽謀罷,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技巧也是等于零的。
張大安說道︰「李先生,你的計策似乎成效,過幾天王德真有可能會被罷相。只如……」
段夫慶此時正在傻眼,一個很聰明的人,就沒有想到青海這麼快潰敗。
不但青海一敗,百姓大量遷移,他的家人還在吐谷渾王城,不知道會不會唐軍攻克下來。心亂如麻,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怎麼太子與黨項人聯手?」
「這是早幾年的事,很早時候,太子就曾提出,拉攏吐蕃的一部分部落,比如黨項,或者蘇毗、多彌、羊同、象雄。未必會成功,可能使他們產生二心,吐蕃人就沒有了凝聚力。然後到了青海,秘密找到黨項人,成功地策反。去年秋天,太子奪下九曲軍城、洪濟橋,實際上出動的兵力不多,皆是暗中從黨項各部抽出來的。」
「原來如此」段夫慶低聲道。
唐朝大約走的道路,論欽陵計算出來,可十分佩服,是如何瞞過黨項人,或者自己的人,這很有本事的。後來產生一個想法,認為給了黨項人好處,于是黨項人打了掩然甲這時候不能計較的,撕破了臉皮,有可能徹底將幾十萬黨項人拱手送給唐朝,于是隱忍不提。可這還是很有本事的。絕沒有想到,自去年起,黨項人就這麼快「變節」。
張大安不知道他身份,太子越得勢,雍王位置越危險,還指望這個奇人再想什麼高招呢。因此一五一十地將知道的說出來,問道︰「難道李先生對軍事謀略也善長?」
知道自己失了態,說道︰「不長,不長,不過了解越多,我的策略會越完善。相公,接著說。」
「後來太子與論欽陵一晤,也是迷惑了這個吐蕃大論。真堊實企圖是移民,以及利用黨項人內外夾攻。吐蕃大論沒有想到。實際土去年太子突圍時,他的屬下就帶來了一張太子畫的藍圖。」
「什麼藍圖?」
「這是一張草圖,是機密,放在兵部。上面是太子的三步設想,第一步是奪下九曲,第二步是奪下黨項,以大積石山為長城,構築關卡,這樣黃河以西青海之地,盡歸我朝囊下。又可以得到黨項數萬精兵,這些士兵不怕高寒,原來松散,吐蕃鄙視,所以一直沒有形成戰斗力。實際上原來我朝的做法,以及吐蕃的做法,皆是錯誤的。」
「是」段夫秀心中苦瑟之極,又問道︰「第三步呢?」
「第三步是奪下白蘭羌。
「白蘭羌?為什麼,不要青海嗎?」
「當時我也不懂,雖然太子礙了殿下的將來,可不得不承認他的眼光很長遠」張大為了對付太子,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皆向眼前這個奇人透露出來。
喝了一口茶,還將思緒整理了一下,才說的︰「雖然這一次太子大獲全勝,可沒有辦法,將所有吐谷渾的百姓遷到靈州。」
「是,這個原因不用張大安解釋,段夫慶也能知道。時間不能長,一長了,兵力一分散,大論一旦返回頭來,悄悄率領一部大軍,這一支唐軍散在青海四面八方,那可就凶險了。所以唐太子說了一月之限。不給大論找機會的。
但一個月,就是大非川與海北,唐朝也休想清空。百姓願意,可各個貴族願意麼?到靈州送死去啊!
「因為這仇恨,青海余部更加對我朝仇視。再說,對諾曷缽仁至義盡,真將所有吐谷渾百姓移到靈州,怎麼安置,僅是供給,朝廷也付不起。所以還有大批的百姓留在原境。一旦入駐,內有內爭,疆域又廣,高地作戰,對我朝又不利。所以先將青海丟一丟。」
「那麼為什麼攻打白蘭羌?」
「李先生,還沒有想明白?道理很簡單,白蘭羌不如原來,我朝又築關城,可進可退,一些不怕高寒的將士,以及黨項將士,可拉可壓,數年後,小小的白蘭羌要麼誠服,要麼滅亡。那麼再築關城,築到紫山口。阻住吐蕃大軍去路,將戰役放在紫山東麓的羌地上作戰,地勢低,我朝將士適應,又有許多高山險嶺,我們唐朝守城武器遠遠超過吐蕃人的器械。攻是攻不下來,不攻,吐蕃人一阻,吐谷渾的殘部在諾曷缽率領族人回歸時,只好投降。青海徹底屬于我朝。而且窮困之下,可以再次拉攏多彌、蘇毗等部獨立。十幾年或者二十幾年,吐蕃人自己會自動瓦解。
這廝不但說了,還怕段夫秀听不明白,做了詳細的講解!
PS︰看到有人說松贊干布兼並黨項,更名弭藥,使兩族更加親近。松贊五位五妃中有一位就是當時弭藥王之女茹雍妃潔莫尊。這篇論文我沒有下載,畢竟這些專業性論文很冷門,下載大多數要花費人民幣的。但是老午很是不解,黨項各部組織很松散,何來一個藥弭王?就是當時拓跋赤辭為黨項所有人當中的翹首,也不敢自稱為黨項王。再看後來,原來吐谷渾境內有大量的黨項人,不然不可能有三萬黨項人入侵涼州,難道從積石山越過九曲越過河謹入侵,有這個戰斗力與長途跋涉的能力麼?後來因為境況淒慘,全部遷移到積石山一帶。然後再一逼,幾乎舉族遷到了靈州夏州與六胡州一帶。這就是所謂的親密?
再有一件事,許多人說吐蕃抵抗了大食東上。我看的專業性書籍不少,雖然是囫圇吞棗似地閱讀,可只看到吐蕃大多數時間與大食默契性地抵消唐朝在西域的震懾力,即使磨擦,只是雞皮蒜皮。倒是高仙芝真刀實槍地來了一戰。再說,大食有這個能力,從高原陸地,經過一萬多里,將實力投放到安西,或者青海?為什麼這麼多奇怪的說法,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