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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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興夏回頭一看,發現朱蘅芷居然又來了。
她還是一身標準的男兒身打扮,顯得俊俏而妖孽。若是在平時,或許徐興夏會多看兩眼,權當做眼保健操了。但是現在,他都懶得理睬她。她的裝扮,與目前的緊張氣氛,相當的不搭配。
打仗呢,你一個女人,跑來做什麼?故意向外面的韃子顯擺,這里有一個大美女,你們快點來進攻吧!拿下威鎮堡,我就是你們的了!這不是故意刺激韃子打雞血嗎?
看到朱蘅芷一點自覺性都沒有,還在那里自得其樂的顯擺,徐興夏忍不住皺皺眉頭,沒好氣的說道︰「我說,阿朱姑娘,你能不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茶館里面,不要到處亂跑?你就不怕韃子的大王子,將你抓去做小老婆啊?」
朱蘅芷跟徐興夏還真是不見外。她已經差不多習慣了他的粗魯語言,自動的忽略了他的冒犯行為。她嫣然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徐百戶不是在這里嗎?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徐興夏沒好氣的說道︰「這不同。你是女人。你出現在這里,會讓韃子的士氣大增的,你這是幫倒忙來了!」
朱蘅芷蹙眉說道︰「你怎麼總是這樣說我呢?我又不是韃子的細作,憑什麼說我會刺激韃子的士氣啊?我就不相信,威鎮堡這麼多的堂堂男兒,會讓我一個弱小女子遭受傷害。徐百戶,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這樣的信心哦。」
徐興夏懶得理這個沒胸又沒腦的女人,隨口說道︰「你最好往後面站一站。韃子的箭術很厲害的,別韃子一出手,你就躺下了。生命寶貴啊,你別拿自己的小命不當回事。」
朱蘅芷听話的向後退,一直退到城牆的最里面。看起來,她還是滿合作的,好像還沒有腦殘到故意尋死的地步。既然她這麼合作,徐興夏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了。他轉頭巡視堡牆去了。
威鎮堡的堡牆,全部加起來,估計接近四百丈。每個方向的長度,都是一百丈左右。要守住這麼長的城牆,單獨依靠白衣軍,顯然是不夠的。因此,每個白衣軍士卒,都帶著至少五個的壯丁,一起作戰。這剛好是一個伍的編制。白衣軍士卒,就是伍長。
堡牆上,到處都堆滿了石頭、滾油、檑木、四角釘、箭鏃、長矛、鉤鐮槍、樸刀、沙土、桶裝水、掃把、彈弓、三叉戟等作戰物資。這些東西,不是徐興夏下令準備的,而是威鎮堡本來就配備有的。管事會的六個總旗,感覺到事態嚴重,紛紛增加了各類作戰物資的配備。結果,堡牆上幾乎都被堆滿了。
在堡牆的下面,還有大量的箭鏃、木頭、清水、沙包、手推車、滑輪組、木板、門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是打仗需要用到的。至于滑輪組,則是徐興夏發明的。目的乃是為了更快的將物資送到城牆上。劉廣梁本身就是資深的木工,徐興夏只要向他解釋清楚滑輪組的基本原理,他很快就能制造出來。
可以說,這次威鎮堡的防御準備工作,也是相當充分的。韃子也是血肉之軀,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武器打擊下,肯定也會出現傷亡。只要韃子無法爬上城牆,威鎮堡就是安然無恙的。當然,在韃子的凶殘箭術面前,威鎮堡軍民的傷亡,也是可以預期的。
將整個堡牆,都全部巡查一遍以後,徐興夏回到了堡門的城樓上,繼續觀察外面韃子的動靜。由于沒有望遠鏡,他無法準確的觀察到,遠處的韃子,到底在做什麼。不過,看得出,韃子是在做攻城的準備。從威鎮堡的角度來說,這顯然不是好事。韃子一旦準備好攻城武器,就是威鎮堡經受考驗的時候了。
遲虎走到徐興夏的身邊,語調低沉的說道︰「大人,韃子來的不少啊!這一仗,只怕是比較棘手了!」
徐興夏點點頭,淡然自若的說道︰「你有機會穿白披風了。」
遲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本有些鐵青的臉色,慢慢的舒展開來,一字一頓的說道︰「沒錯,我是有機會穿白披風了。」
說罷,他就大踏步的走開了。
朱蘅芷有點狐疑的問道︰「你們怎麼這麼擔心?難道真的沒有援軍到來嗎?上頭真的不管你們了?」
徐興夏目光看著外面,冷冷的說道︰「會有的。」
朱蘅芷蹙眉說道︰「韃子到來估計有一個時辰了吧,你的援軍在哪里?平虜城和寧夏城,距離威鎮堡,才有多少的路程?要是援軍出動的話,趕來威鎮堡,也不需要多少時間吧?」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估計他們還在集結當中,暫時還沒有做好出發的準備。等他們準備好了,自然會出動的。」
朱蘅芷蹙眉說道︰「都說兵貴神速,他們到底要準備多久?」
徐興夏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個,恐怕你要問巡撫大人和總兵官大人了。或許,他們兩位大人,心情好的話,三五天就準備好了。如果兩位大人心情不好的話,可能需要十天半個月,又或者是兩三個月,說不定啊!」
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忘記,給寧夏鎮的兩位大人,上一點眼藥。沒辦法,這樣的機會沒有多少,不抓住實在是太浪費了。壞話不要多,要關鍵。在合適的地方,合適的時間,輕輕的說上一句,就足夠了。就好像徐階殺趙文華,輕輕一句話就足夠了。
果然,朱蘅芷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對,似乎有些僵硬,又有些憤怒,輕輕的咬著嘴唇,沉聲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說罷,她就霍然轉身,直接下去城牆了。
……
徐興夏暗自思忖,這小妞的脾氣還是蠻大的嘛,不知道又觸怒到她的哪條神經了?不過,她的脾氣似乎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這是好事。看來,自己的惡人先告狀,好像是有效果了。
「噠噠噠!」
忽然間,有沉悶的馬蹄聲傳來。
在外面的原野上,一個韃靼騎兵打著白旗出現了。他顯然是來送信的。至于信件的內容,只要是人,都能猜得到。
「大人,韃子來勸降了。」
遲虎冷笑著說道。
「白費功夫。」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
威鎮堡的堡門,是不可能打開的,那個韃靼騎兵只能是將書信用箭鏃射進來。果然,這個韃靼騎兵靠近了威鎮堡以後,就彎弓搭箭,瞄準了威鎮堡城樓的方向,一箭射出。如果不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徐興夏早就給他一箭了。
「嗖!」
箭鏃射入了威鎮堡里面,
很快,勸降信就交到了徐興夏的手里。
信件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十幾個大字,就是要徐興夏舉手投降。否則,就要踏平威鎮堡,大開殺戒,一個不留。
「切!一點新意都沒有!」
徐興夏不屑的說道。
周圍的白衣軍士卒,都同樣不屑的搖搖頭。威鎮堡會舉手投降?簡直是白痴的想法。漢奸不漢奸之類的暫且不說,誰敢相信韃子的承諾?落在韃子的手里,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啊!
徐興夏正要將書信撕掉,忽然想起了什麼,馬上又改變了主意。他看看四周,隨口說道︰「誰有紙和筆?我給韃子回信!」
遲虎等人都搖搖頭。他們哪有紙和筆?這里是戰場,大家有的只是刀槍劍戟,怎麼會有紙和筆呢?估計整個威鎮堡,也找不到多少紙和筆。這兩樣東西,根本和威鎮堡是相沖的。
徐興夏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地方︰朱蘅芷的茶館。她那麼喜歡看書,應該會有紙和筆吧。依稀里,徐興夏感覺,她應該是文化人。根據她的行為舉止來判斷,她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一個能研究佛經的人,琴棋書畫方面估計也不會太爛。
「你們看著韃子!我去去就來!」讓遲虎負責在城頭監視韃子的動靜,徐興夏立刻來到朱蘅芷的茶館。
結果,剛來到茶館的門口,他就看到,朱蘅芷正在靜靜的看書。外面韃子大軍壓境,她竟然在專心致志的看書。他情不自禁的月復誹一下,這算不算是在裝逼呢?更夸張的是,唐塵牛鼻子居然也在打坐,對外面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但是,看到徐興夏到來,唐塵老道就故意避開了。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徐興夏內心里暗自詛咒一陣。這個牛鼻子,裝逼的功夫,倒是厲害得很。連帶著朱蘅芷也在裝逼。你要是真的厲害,那就跑出去,使一個大招,將外面的韃子都全部干掉了。如果做不到的話,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裝逼!
看到徐興夏的身影,朱蘅芷就動作優雅的合上書本,溫婉的說道︰「你怎麼來了?想要喝杯茶,透透氣?韃子還沒有動靜嗎?」
徐興夏來到朱蘅芷的面前,也沒有坐下,直截了當的說道︰「阿朱姑娘,我才不要喝你的茶,我是來借紙和筆的,我要給韃子回信。」
朱蘅芷有點詫異的說道︰「你要給韃子回信?和韃子講條件?」
徐興夏有點粗魯的說道︰「講個屁的條件!來而不往非禮也。別人既然送信來,咱們當然要回啊!不回還以為我怕了他們!」
朱蘅芷明白過來,饒有興趣的說道︰「那你怎麼回啊?要不要我幫忙?」
徐興夏自信滿滿的說道︰「你將紙和筆拿來,我自己回。」
朱蘅芷當即拿來紙和筆,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徐興夏也不客氣,卷起衣袖,準備磨墨。朱蘅芷準備的筆墨紙硯,外觀好像都挺精致的,似乎不是凡品。但是,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又名貴在哪里,徐興夏肯定是不懂的,也沒有必要弄懂。
他是第一次磨墨,沒有什麼技術,拿著墨條就在端硯里面胡亂的劃來劃去的,有的只是蠻力。他下意識的認為,用的力氣越大,墨汁的濃度就越好。其實,他是完全錯了。不過,這不能怪他。前世的他,連毛筆都沒有拿過,哪里懂怎麼磨墨?幸好,端硯還是足夠堅固的,要不然,就被他壓碎了。
發現徐興夏的動作如此的粗魯,朱蘅芷忍不住心疼的說道︰「哎,你別亂來!我這可是上好的狻猊墨,狻猊墨,你知道嗎?香徹肌骨,磨研至盡,而香不衰,珍貴得很!你這樣子弄,簡直是暴殄天物啊!算了,還是我來磨墨吧!」
徐興夏哪里知道狻猊墨的珍貴?既然你要接手,那就給你接手好了。看到朱蘅芷伸手來接墨條,也就毫不客氣的將墨條往她的手腕里一塞。朱蘅芷不拿他當外人,他也不拿朱蘅芷當外人,兩人的手,就這樣結結實實的觸踫到一起了。
朱蘅芷的臉頰,頓時就有點泛紅了,急忙將手抽回來。又急急忙忙的將硯台拿過去,低頭磨墨,以掩飾內心的忐忑不安。幸好,徐興夏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不對。他提起毛筆,按照自己的理解,握了一個奇怪的姿勢,蘸了一點墨水,就在勸降信上用心的描繪起來。
正在磨墨的朱蘅芷,看到徐興夏描繪的圖案,額頭漸漸的變成了一條黑線。她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又沒有說。不是她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不過,她看徐興夏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的古怪了,原本有些害羞的心情,也漸漸的平復了。
原來,徐興夏在韃子的勸降信上,工筆畫了一個烏龜。看得出,他畫的還是蠻用心的,問題是,他的美術水平,實在是太爛,又不太會用毛筆,描繪出來的圖畫水平,自然是可想而知。當然,大體上還是像烏龜的,一般的人也能看得懂。
徐興夏放下毛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也感覺到自己的繪畫水平,有點拿不出手。他有點遺憾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自我安慰說道︰「還是有點像的。」
朱蘅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額頭上的黑線漸漸的散開。她將墨條小心的放好,將信紙拿起來,端詳了一下上面慘不忍睹的烏龜,蹙眉說道︰「你就這樣回信?」
徐興夏大言不慚的說道︰「對,就這樣。你要知道,韃子的文化水平不高,你寫太多的文字,他們根本看不懂。我送他們一幅圖畫,他們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朱蘅芷再次一頭的黑線。她本來提著毛筆,準備給這只烏龜配一首詩的,以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華。但是,听了徐興夏的話,她決定還是算了。反正寫的再好,韃子也看不懂。
徐興夏忽然悄悄的抽了抽鼻子,用力的吸了幾口氣,有點奇怪的說道︰「咦?什麼東西好香?」
朱蘅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口說道︰「是墨香吧?」
徐興夏搖搖頭,抽了抽鼻子,忽然將頭湊過來,在朱蘅芷的身上,嗅了幾下,皺眉說道︰「原來是你身上傳出來的。我說,你噴這麼濃的香水做什麼?我鼻子會過敏的……」
朱蘅芷蹙眉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阿嚏!」
話音未落,徐興夏就很夸張的打了一個噴嚏。
朱蘅芷嚇了一跳,急忙避開。幸好,徐興夏打噴嚏的時候,還是懂得轉頭的,倒也沒有噴到朱蘅芷的身上。只是,他的聲音太大,的確是嚇到朱蘅芷了。她的臉色,有點灰白。
唐突了佳人,徐興夏一點都沒有道歉的意思,他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皺眉說道︰「下次別用那麼濃的香水!我最討厭濃妝艷抹的女人了!」
說罷,不再理會朱蘅芷,拿著墨跡未干的烏龜,興沖沖的去了。
朱蘅芷這才反應過來,低頭嗅嗅自己的衣裙,蹙眉想著︰「好像今天的香料,的確是燻得太久一點了……可是,香水是什麼?他在瘋言瘋語的說什麼?還有,他居然罵我濃妝艷抹……我……我什麼時候濃妝艷抹了?不就是衣服的香料,燻得久一點了嗎?」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要追出去,找徐興夏說個清楚明白。但是,徐興夏早就跑遠了。她一氣之下,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生悶氣。本來桌面上的筆墨紙硯都好好的,結果她越看越不順眼。一會兒挪動這個,一會兒搬移那個,怎麼看都還是不順眼。
忽然間,她鋪開紙張,提起毛筆,一口氣寫了十幾個徐興夏。然後又在每個徐興夏的名字之上,都畫了一個圈,再畫一個交叉。但是,還不解氣,又將這些白紙都搓成了團,遠遠的扔到一邊去。最後將腳狠狠的一跺,總算是平復下來了。
唐塵道長從里面出來,神色頗為古怪的看著徐興夏的背影。
朱蘅芷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師傅,他真是個怪物啊!」
唐塵道長也有點好奇的說道︰「他怎麼回信的?」
朱蘅芷忍住笑說道︰「他畫了一個烏龜。」
唐塵道長也愕然了。烏龜?這家伙居然想得出!他隨即惋惜的說道︰「他不但是個怪物,還是個笨蛋!韃靼人怎麼知道烏龜長什麼樣?畫堆牛糞還差不多!」
朱蘅芷頓時噗嗤一聲笑了。
是的,韃靼人都生活在內陸地區,見過烏龜的人,有幾個啊?徐興夏描繪的那個烏龜,韃子看了會有什麼反應,估計只有天知道。唉,這個徐興夏,真是個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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