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455章 天不絕人,忠不負義

作者 ︰ 蕭玄武

烈風如刀,寒氣障障。

蘇定方站在y m n關的城頭nv牆之側,一只叉腰一手撫著冰寒的城磚,仰頭看著黑雲滾滾的天際,喃喃道︰「又要下雪了麼?」

身邊跑過一隊士卒,抬著一些拆除房屋後劈來的木頭。城頭上黑煙滾滾,正搭起了許多行軍鍋灶,鍋里煮著堅鐵一般的冰塊。

「將軍,這是最後一批木柴了。城關里能拆的房子,都拆了。」一名副將上前來報道。

「嗯,知道了。」蘇定方應了一聲,煙薰勞累一片黑髒的臉上,布起一絲愁雲。

一陣風起,城頭上黑煙火星凌lu n飛舞,殘破的戰旗獵獵作響。

「陽關城破的第十一天……薛萬徹,蘇某,馬上就來陪你共赴黃泉了!」蘇定方深吸一口氣重重吁出,嘴角居然l 出一抹釋然的微笑,自語道,「老帥,少帥,蘇某無能,估計只能守到今日了。y m n關斷糧已久現今只剩三千兵卒,多半帶傷。箭簇擂木早已用完,如今拆房煮冰、沸水淋敵的守城法子,也維持不下去了。吐蕃人數萬大軍,每日輪番攻城七次以上,日夜不休……待房子拆盡,蘇某就效仿薛萬徹,開關一戰、以身殉國!」

「將軍!!吐蕃人攻來了!」

「呸!這幫雜碎!就不讓人多歇半刻,連撒泡ni o的空當都沒有!」

蘇定方心頭一沉舉目遠看,只見前方黑雲翻滾的天地接壤之處,密麻麻的奔來一大批兵馬,宛如黑s 的洪流鋪天蓋地。

「眾將士!!」

蘇定方大喝一聲拔刀出鞘——「準備迎敵!」

接連兩個月不間斷的守城戰,唐軍將士都習慣了隨時投入戰斗。但今天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抱定了必死之決心,做最後放手一搏。連重傷臥chu ng的士兵,也相互攙扶的來到了城頭之上。

就算不能殺敵,也可以與生死相依的同袍一起殉國,黃泉路上,不相棄!

敵軍滾滾而來,鋪天蓋地,比以往任何一次攻城戰發動的兵力都要多。顯然,他們也是料定了y m n關早已是油盡燈枯,只待一擊而破了。

面對洶涌而來的敵軍,城頭的唐軍將士卻是相當的平靜。每個人都靜立的站著,如同一尊尊遠古的神塑,如同面對的不是來生死相拼的敵軍,而是對其膜拜的信眾。

蘇定方,看到了寫在每一名將士臉上的剛毅與絕決。

「蘇將軍,開城一戰吧!」不知是誰,突然大喝了一聲。

「請將軍,開城一戰!!」眾將士,不約而同的單膝而拜,齊聲大吼道。

浩氣磅礡!

蘇定方終于明白,當初薛萬徹為何會開關一戰了;因為此時他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了。

「蒼天在上!!!」

蘇定方拔劍指天,聲音嘶啞而顫抖,大吼道︰「今日,蘇某與三千兄弟,血薦y m n、以身殉唐!」

「血薦y m n、以身殉唐!」三千多人,淒厲而悲壯的大吼。

「開關,迎敵——」

從十多天前,y m n關中,每陣亡一名將士,就殺一匹馬。現今,還剩三千五百余人,與三千五百余匹瘦弱不堪的戰馬。

蘇定方率領這三千多人,放棄了守城戰,一起下了城頭來到大校場上。人人披甲上馬,就連重傷的將士,也被人抬上了馬背,手里塞上了刀槍。

蘇定方立馬橫槍,環視眾將士。

耳邊,清晰可聞吐蕃人滾滾的馬蹄聲,與嘶聲的吼叫。他們的雲梯已經快要搭上城頭,卻驚愕的發現城頭居然沒有一名唐軍守兵。

「打開城m n!!!」

蘇定方大聲一吼,幾名士兵上前,抬去厚實的m n閂,將那扇巨大的鐵m n吃力的拉開。

「嘎——嘎……」

那扇吐蕃人久攻不開的y m n關西大m n,在一陣沉悶的響聲與震落的灰塵之中,緩緩開啟。同時,唐軍也將通往河隴的東m n一並打開,天下險關的y m n關,頃刻成了一片通途,寒風從兩頭城m n內貫通而過。

正在攻城的吐蕃人錯諤了一陣,退後一圈。

蘇定方匹馬而出站到了城m n下,橫t ng長槍厲聲嘯道︰「眾將士,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殺啊!!」

三千殘卒,騎著贏弱瘦馬,與蘇定方一同飛奔而出,一頭扎進了吐蕃敵群之中……

遠處軍陣的吐蕃大旗下,噶爾家的兩兄弟親眼看到了這一幕,不約而同的吁了一口氣然後哈哈的大笑。

「拿下了!哈哈,終于拿下了!」

「這個蘇定方,可比薛萬徹難纏多了!幾千殘兵居然多守了十一天!」

「據說他是李靖的m n生,也該是多點能耐。」

「那也不過如此——y m n關一破,河隴就成一片坦途!咱們兄弟倆總算立下大功!待砍了蘇定方的人頭,就提著它揮兵直取蘭州,與大哥前後夾擊生吞活剝了那個秦慕白!」

「是啊,真不容易,總算拿下了二關!——只是奇怪,為何這一次糧草遲遲不見運來?幸好我們及時破了關,稍後能殺入河隴內地搶奪糧草。否則,三軍都要斷糧了!「

「興許是昆侖山被天雪冰凍阻塞了糧道,別管這麼多了!破關後一路殺搶過去,休說是糧草,金銀財寶美酒nv人,全都不愁!」

「哈哈哈!——」噶爾兄弟,放聲大笑。

y m n關城頭,林立的大唐龍旗與關西軍戰旗,被一一的砍倒,換上了吐蕃人的旗幟。連日攻關不下,吐蕃人心中也是郁積了太多的仇恨,此時看到城頭那些燒煮沸水的行軍大鍋,吐蕃士兵們怒火中燒。有幾個人將燃起的山頭從灶炕里扯出來,一根根甩到了y m n關關哨的箭樓上,沒多時就濃煙滾滾大火彌漫。

正在這時,y m n關的東南方向,突然涌現出大批的騎兵,當先一面帥旗,奔騰如龍赤烈如火,上面大書一個——「秦」字!

秦慕白躍馬t ng槍奔騰在前,遠遠看到y m n頭上煙焰障天,心中頓時驚怒,t ng槍一指大聲喝道——「全軍突擊!」

「殺啊——」

兩萬騎兵,如驚雷滾滾破天而來!

y m n頭城頭之上,有眼尖的吐蕃士兵遠遠看到了秦慕白所率這一支人馬,頓時大聲驚呼,急忙有人吹起號角報警,並下到城關要關大m n。

正在陣中廝殺的蘇定方,突然看到y m n關城頭吹起預警的號角,隱約又听到y m n關東南方向傳來震耳y 聾的馬蹄與喊殺之聲,心中驚喜道︰「難道有援軍殺來?」

穩c o勝券的噶爾兄弟倆也吃了一驚,「怎麼突然鳴角示警了,難道漢人來了援軍?」

「果真是!看——y m n關城頭之上搖起大旗,對另一側布起弓弩!」

「吹起號角——全軍突擊!盡快剿滅蘇定方殘部、迎戰漢人援軍!!」

「嗚——嗚嗚!」

吐蕃的大軍陣中,響起震天的號角。原本還在待命的數萬吐蕃騎兵,山呼海嘯的奔騰而出,殺向y m n關!

蘇定方率領三千殘部,在y m n關城m n之下苦苦死戰。這時看到吐蕃人發起了大沖鋒,蘇定方確信,肯定是己方來了援軍!

「兄弟們!兵分兩路,一路死守西m n;另一路折返城內,阻止吐蕃人關上東m n!」

「是!!」

余下不過千人,瞬時分兵兩路。y m n關內外,一並陷入了h n戰。所幸爬上城頭的吐蕃士兵不過百許人,正當他們跑下城m n要關閉東m n阻止秦慕白大軍殺入的時候,一撥唐騎如厲風斬來,將他們瞬時擊個破碎!

y m n關,近在眼前。

策馬疾馳的秦慕白,幾乎清楚的看到了城頭之上斜ch 的箭簇!

「殺——」咬牙爆喝一聲,秦慕白t ng槍躍馬,頭一個殺入了y m n關。方才廝殺停手的y m n關騎兵只覺眼前一hu ,身邊數騎飛過,卻將那一面「秦」字將旗看了個真切!

眾將士頓時欣喜若狂幾乎咽泣而下,嘶聲吼道——「少帥!是少帥!」

「少帥親率兵馬來援!」

「兄弟們,y m n關有救了!!」

秦慕白匹馬當先在y m n關關城內沖了個通透,轉眼奔到西城m n,親眼看到蘇定方正帶著殘留不過百人的一撥唐軍,力戰死守城m n,阻擋著如同滾滾洪流的吐蕃騎兵!

眼看蘇定方都已是體力不支,騎在馬上搖搖y 墜!

「定方!我來也!!」

秦慕白雙眼都已通紅,沉吼一聲不顧一切的一馬沖殺過去。

蘇定方早已體力枯涸難以支撐,此時听到這驚雷一吼,驚喜之下如同打了一針強心劑——「少帥!?是少帥嗎?!」

「殺啊——」

震耳y 聾的喊殺聲,瞬間淹沒了他的呼喊。身邊掠過鐵騎無數,全是清一s 的明光甲、鐵紅袍——大唐越騎!

那一面如血鮮紅的帥旗上,正是一個「秦」字!

「天不絕人!!!」蘇定方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他高舉橫刀仰天長嘯,連叫三聲——「天不絕人、天不絕人、天不絕人」!

叫完,就一頭栽倒在了馬下,不醒人士。左右將士,匆忙將他救起……

秦慕白親率鐵騎殺入戰局,來得迅猛、突然,倒是打了吐蕃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吐蕃兵馬畢竟人多勢眾,而且佔據了城關之外的有利地形。他們遭受到秦慕白所率騎兵的一撥沖擊之後,不過稍事退後以暫避其鋒,馬上又重組團戰,反對秦慕白的兵馬展開了剿殺。

y m n關外一場浩戰,殺得驚天動地星落雲散。

戰陣之中,陳妍棄了馬匹,步行執劍跟隨在秦慕白身側,飄乎如影神出鬼沒,一柄絕情劍永遠只是劍尖沾血,卻不知抹斷了多少人的喉嚨。

秦慕白早已眼紅腦熱殺得x ng起,新換的一匹白馬,馬身上早已被染紅了大半。卻驚訝的發現,緊緊跟隨在她身邊的陳妍不知何時沒了馬匹,穿稜似的在他旁邊抹來飛去,間或時手起劍過,就見到一名吐蕃騎兵喉間噴血仰天落馬。

「看什麼,不就是殺了幾個人嗎?」陳妍回手挽了個劍hu ,居然還對秦慕白微然一笑。

「該殺!多殺幾個!」秦慕白大笑一聲,力夾馬月復沖騰而起,手中的虎頭鏨金槍帶著一陣刺耳的嘯響刺殺而出。

「噗——哧!」一名吐蕃騎兵被當xi ng穿過,槍頭透出後背,鮮血如泉噴濺而出。

秦慕白尚未拔回槍頭,只覺眼前一hu ,一抹黑影踩著他的槍竿飛身躍過,轉瞬間就見到他旁邊一名身背令旗的吐蕃校佐,人頭沖天而起,斬斷的脖頸如同斷了栓頭的消防栓,濃血狂噴!

「二十七。」陳妍翩然落地,嘴角輕咧回頭對秦慕白微然一笑,「戰場,不過如此!」

看著殺人砍頭如洗手做羹湯般閑定自若的陳妍,秦慕白鬼使神差的想道——「真是個Bug!……」

戰局陷入了膠著。吐蕃人多勢眾,將秦慕白所率的三分之一部前軍,快要包圍。

正在這時,後部陸續跟上的援軍數千騎兵盡皆殺到。其中有數百騎兵,全身紅甲紅袍雪白羽盔,卻排作方陣靜立在y m n城頭之下,並沒有馬上投入戰斗。

「慕白,你的火神到位了!」陳妍提醒秦慕白道。

秦慕白舞槍斬殺,心領神會朝y m n關城m n處看了一眼,大喝一聲︰「準備撤守城關!傳令,火神掩護!」

緊緊跟隨在秦慕白身邊的中侯近衛,吹響撤軍的號角。率領火神駐守在m n口的張同心領神會,大喝道︰「布陣——掩護少帥撤軍!」

八百火神,頓時分作四排前後分列。八百竿火槍準備妥當。

幾乎是在張同發下號令的同時,遙遙的西北方向,突然響起震天的馬蹄與喊殺之聲!

正在後方全神貫注督戰指揮的噶爾兄弟大吃一驚,回頭看時,只見東北方向漫山漫野的鐵騎,如同驚濤駭l ng銀河落地,滾滾奔騰而來!

「那、那是何方兵馬?!!」吐蕃人,大驚失s !!

「快、快!後軍布陣迎防!」

東北方向無數大軍如ch o汛至,一騎當先者,白馬白袍,方天畫戟如狂龍出海閃著攝人的星芒!

薛仁貴!

緊緊跟隨在他身後的,是十萬聯軍!!

「號令——全軍沖鋒、殺破敵陣!!」薛仁貴大喝一聲,匹馬單槍飛騎如鏑,朝吐蕃大軍沖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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