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皇帝姬文昊靜靜的站在大殿之中,抬頭仰望,上前方是一面牌匾,上書「正德厚心」,這是先皇姬雋在世之時,親手寫下的,如今時光冉冉,那一個慈君嚴父,與他早已天人永隔,姬文昊繼位不到一年,從起初的年少無知,到後來的勵精圖治,他秉承著先皇的教誨,日日自發深省,也曾坐下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只可惜現在朝中形勢劇變,曾經的榮耀已經隨著大權旁落而漸漸散去,如今的他,只不過是赫連胥手中的一個傀儡,赫連胥把持朝政之後,姬文昊的皇帝頭餃已然變成了一個擺設,赫連胥對外聲稱姬文昊病重,不能自理朝政,而實際上,姬文昊就彷如一個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還未展翼,翅膀就被赫連胥生生折斷,即便在皇宮這個大籠子里,不管他走到哪里,赫連胥的手下都是寸步不離。
姬文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正德厚心」,他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連國家大事都無法干澀,就算他真正的坐到了「正德厚心」,又有什麼用呢?如今,還會有人再听他說一說話呢?
「吱吱」,養心殿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一陣冷風呼呼的吹了進來,姬文昊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回過身去,只見門外躬身站著一個太監,剛把門掩上,回頭就迎上了姬文昊淡漠的目光。
這個太監乃是當朝的太監總管小凌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比姬文昊大不了多少,自從張揚和小墨子紛紛從太監總管這個位置上落馬,小凌子便被赫連胥扶持到了這個位置上,他倒是一個挺機靈的人,一向只負責為赫連胥盯緊姬文昊的動向,對于其他事情不聞不問,因此,這位置倒還坐的穩妥。
雖然此時小凌子是赫連胥的心月復,而眼前的姬文昊只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可是姬文昊畢竟是帝王,短短一年的磨練,全身上下多少有一些帝王之氣,小凌子只瞅了姬文昊的眼神一眼,就不自覺的感覺到一股寒氣涌上心頭。
「有何事?」姬文昊瞟了一眼躬身發抖的小凌子,也不知他是被冷的還是被嚇得,嘴角閃過一絲嘲弄神色。
「啟稟皇上,八王爺領大軍平掃毛人,如今奉命領兵回城,在都城外五十里扎營,派了手下大將沐年,先行回朝稟報,還請皇上定奪!」小凌子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微微抬起頭,似在打量姬文昊的反應。
「什麼?」姬文昊心頭一驚,緊接著狂喜道︰「你是說,八王叔凱旋而歸了?」
姬文昊這狂喜的神色沒有逃過小凌子的眼楮,小凌子一覷之後,急忙又低下頭,回道︰「啟稟皇上,正是此事!」
姬文昊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多磨多難,小小年紀,已然是學到了不少東西,一看小凌子那副樣子,就知道他忽然找到自己,定然沒什麼好事,聯想到八王爺還沒回到都城,赫連胥就派來過來,其用心,昭然若揭。
「朕知道了,你還有何事?」姬文昊穩住情緒,不提迎接八王爺事宜,將這個事情一筆帶過。
凌子心中著急,來的時候赫連胥可是囑咐了他,一定要從小皇帝這里拿到手諭和信物,否則恐怕八王爺不敢入城,沒想到來的時候打算得挺好,現在被小皇帝這麼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反倒是落入了下風。
「皇上,八王爺領兵掃平毛人,立下大功,揚我大渝國威,如今凱旋歸來,自當是要極盡榮耀的迎進城來,免得寒了將士們的心,赫連丞相如今已把封賞事宜都打點好了,就等著皇上的手諭,奴才斗膽,請皇上頒下手諭,奴才也好回去復命!」
姬文昊冷笑一聲,斥道︰「復命?」忽而橫眉冷指,咬牙切齒道︰「你吃著我大渝的俸祿,卻吃里扒外,甘當赫連胥那個逆賊的走狗,如今大渝還是我姬家的,你居然視朕為無物,如你這等奴才,有何顏面來見朕!」
凌子雖然機靈,可是畢竟入宮時日尚短,擔的也一直都是閑職,一向都是中規中矩,平日話也不多,之前赫連胥交代他的時候,他還道此事一說,小皇帝定然不敢反駁,如今被小皇帝如此斥責,加上君威赫赫,一時間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皇帝冷哼一聲,轉身揮袖,冷冷道︰「你回去告訴赫連胥,明日八王叔入城,朕要親自迎接,若是他不答應,就算是殺了朕,朕也不會頒下半字手諭!」
凌子頓時冷汗連連,想要說話,姬文昊卻已大步走回座位,那副樣子,擺明了不想與他廢話,小凌子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躬身道︰「奴才知道了!」
弓著身,邁著小步一步一步的退到門邊,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急忙停下腳步,說道︰「皇上,七公主在離國境內忽然失蹤,據逃月兌的士兵回稟,乃是離國大軍偷襲和親隊伍,意在破壞和約,丞相已派人前去交涉,具體事宜丞相明日會親自向你稟報,奴才告退!」
凌子話一說完,拉開房門,一陣冷風吹進來,拂起殿中一簾葦布,殿門復又關上,養心殿中只剩下姬文昊一個人,他靜靜的看著那一簾起伏的葦布,喃喃道︰「外有強敵,內有奸臣,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渝?」
葦布輕輕的搖擺,漸漸停了下來,寂靜的房中,輕輕的回響著那一聲喃喃話語,似在嘆息。
都城外,十里鋪。
入了夜的十里鋪,家家閉戶,只有頭頂上淡淡的月光灑落,映照著這個寂靜的小鎮,在小鎮入口,有兩個身影,仿佛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任憑這狂風舞動,這兩個人的身姿都是絲毫沒有動彈。
這兩個人,都是男子,一個身著粗布衣,頭發大都已經白了,隨意的散落在肩膀上,下巴一縷長須,臉上有著風霜的痕跡。另一個,身著一身盔甲,虎背熊腰,威風凜凜,他的面容剛毅,一張標準的國字臉,仿佛雕刻一般。
忽然,似有一聲嘆息,那個粗布衣的男人,轉動了一子,看著身旁的那人,嘆道︰「王爺,何故嘆息呢?」
被稱作王爺的那人目光緊緊的凝視著遠方,那一面是大渝都城的所在,哪里有他的家眷,有他的親人,同樣也有他要守衛的,不容侵犯的東西,這個人,正是大渝虎將,先皇之弟,當今皇上的王叔,八王爺。
「崔將軍,這一路來,你我並肩作戰,彷如知交,以前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我一直都不相信,如今凱旋而歸,到了這大渝城外,才知道,這一切,原來已是定局!」
那個崔將軍輕笑一聲,目光遠眺,看那樣子,竟是影月門的門主,八王爺曾經最大的敵人——崔鵬。
「王爺,事在人為,赫連胥雖然把持住了朝政,可是他並非無所忌憚,你如今親領十萬大軍回朝,這一股力量,他不得不防,他之前定下一招殺局,想要引你入甕,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是沒想到這招好棋被我看穿,兩日之後,就是七公主與離國二王子和親之日,到時候,兩國和交,赫連胥這招借刀殺人,怕是使不出來了!」崔鵬話語中透露著滿滿的自信,他雖然沒有親自護送七公主,但是他交付的那個人,他對那人的信任超過對他自己。
「但願如此吧,我已著手下大將沐年回都城復命,我倒是要看一看,赫連胥到底敢不敢讓本王入城!」說到最後,八王爺凝視著大渝都城的方向,臉上布滿殺氣,那是一種視死如歸的霸氣,是一種久經沙場的勇氣,這種氣質,只屬于軍人,只屬于在戰火之中百煉成鋼的大渝虎將——姬虎
崔鵬不再答話,目光隨著八王爺,向了那一座久違的皇城,他心中默默地想到︰「張揚,為兄已經勸服了八王爺,接下來的成敗與否,就看你的了,你千萬不要讓大哥失望,千萬不要讓皇上失望,也千萬不要讓赫連胥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