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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爬了一整天的山路渾身疲憊不堪,整個身子像是散了架一般,但厲中河卻用最大的毅力抵制著睡意的侵襲,他與弟兄們睡在一個屋子里,他在黑暗之中靜靜的听著這幫有情有義的弟兄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厲中河太清楚逍遙幫這些弟兄們的習性了,他們之中不乏老老實實的主兒,但更多的是那種見色眼開的家伙們,許大柱就是其中最為積極而狂熱的一個。白天在山道上,他們嘴里聊的話題盡是桃花溝的美女,他們甚至制定了具體的「泡妞計劃」,許大柱甚至說︰「來一趟桃花溝,如果不射出一攤精華來,咱等于沒來桃花溝。」
厲中河知道,這許大柱在加入逍遙幫之前是雞鳴縣第三中學初二年級的學生,由于數次偷看女同學洗澡被學校開除,他家里窮,打點不起學校的領導們,無奈之下,輟學流入社會,後被王小強領進了逍遙幫里,迅速成了一名骨干份子,很受王小強器重。這樣的主兒,重情重義,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可一旦管不住他的褲襠,十有**會生出事端來。
如果逍遙幫的弟兄們在離開桃花溝之前闖了什麼禍事,欺負了農戶家的黃花閨女或者是哪家的小媳婦,事情便不好辦了,桃花溝的村民們會對他這位新來的掛職副村長仇恨萬分,郝祥林和趙盡忠等桃花溝的村干部們也會把這件事無限的擴大,向鎮里反應,向縣里匯報,到時候,他厲中河的官路也許從此將黯淡無光了。
所以,厲中河即使再困再乏,也得守住這幫弟兄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厲中河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鐘。
突然,厲中河听到院子里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厲中河一顆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一行而來的一共十五個兄弟,俺老厲剛才可是數了好幾遍,一個都沒有少。難道數錯了?難道有人竟然不听俺老厲的話而跑出去了?
輕輕坐起來,不發出一絲聲響,厲中河貓到門口,隔著門縫朝外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他看到一個身材窈窕的美麗女子,正朝著廚房走去,正是曉翠,她一定是提前起床,到廚房里為兄弟們準備早飯了。
厲中河的心里泛動著一絲絲暖意,曉翠真的是一位美麗而善良的姑娘,她很懂事,交待她四點起床,她竟然提前一個小時便起床了。
轉過頭看看窗外,天空一片黑沉,時而有一陣陰涼的風從棗樹的樹梢處掠過,一片片黃葉緩緩落下,桃花溝萬籟俱寂,此刻正處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光。
厲中河穿好衣服,再一次清點人數,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個腦袋,他放心地開了房門,將房門反鎖,又把窗戶緊閉,然後進入廚房,和曉翠一起忙碌早飯去也,畢竟,做十五個大漢們的早飯,需要時間,也需要精力,厲中河先生最懂得憐香惜玉了,他豈能讓曉翠獨自忙碌?
卻說厲中河剛剛出了房間並把房門反鎖,逍遙幫的弟兄們骨碌一聲爬了起來。
好家伙,這幫年輕的狼們大都沒有睡著,都在苦苦等著厲中河睡熟,然後他們便溜出門去逍遙。可惜,厲中河卻看得很緊,竟然一夜無眠,把他們的如意小算盤打得粉碎。
「兄弟們,準備起床。」王小強睜開迷迷糊糊的眼楮,道︰「收拾一下,呆會吃了飯上路。」
在他們這幫哥們里,王小強剛才睡得最香,因為他太了解厲中河了,他知道厲中河絕對會嚴防死守,所以,吃過晚飯後一閉眼便著,竟然一口氣睡了七八個小時。昨日的疲憊,今朝一掃而光。
然而,除了王小強之外,其他的兄弟們可就慘了,他們一門心思想泡妞,干等著厲中河睡著,可厲中河就是不睡,現在,天都快亮了,想做一些偷雞模狗的事也沒機會了,心里那個恨啊,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哎,我早跟你們說過,厲哥是那麼好哄的麼?」王小強點燃一支煙抽著,道︰「跟誰耍滑也別跟厲哥耍滑,厲哥也從你們這個階段過來的。」
悔恨萬千的弟兄們,上下眼皮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懷著一萬種遺憾轉眼間進入了夢鄉,他們要在吃飯之前短暫的時間里補一覺,能補多少補多少,呆會吃頓飽飯好上路。
厲中河來到廚房里,只見曉翠已經在灶台上燒了一大鍋水,正朝著鍋下填柴火,她的身前放著兩個大盆,一個大盆里用清水浸泡著幾十個土豆,另一個大盆里用清水浸泡著粉條。
「厲哥哥,你這麼早起來了?」曉翠一見厲中河,趕緊起身,臉上掛著拘謹。
厲中河笑道︰「曉翠妹妹想給弟兄們做一鍋土豆炖粉條啊,好,不錯。」
曉翠點頭道︰「我做一鍋土豆炖粉條,把昨晚沒有吃完的牛肉、豬蹄燴進去炖成一鍋,蒸一鍋米飯,再熬一鍋蛋花蔥絲湯,厲哥哥你說行麼?」
「行啊,當然行啊,太好啦。」厲中河笑道︰「真沒想到曉翠妹妹手藝這樣好。」
曉翠听著厲中河的夸獎,心里甜絲絲的,美麗的臉龐上閃動著獲得表揚後的榮耀感。同時,她心里也暗暗地對厲中河生出了些許的好感——以前,也有幾個掛職干部來桃花溝後住在他們家,那些掛職干部們,年齡不大,架子卻不小,尤其是對于曉翠做的飯,橫挑鼻子豎挑眼,急得曉翠好幾次都哭了,這些都不算,更讓曉翠生氣的是,那幫掛職干部一不做飯,二不洗碗,懶得要命,雖然他們沒幾天便離開了桃花溝,曉翠也不知道具體離開的原因,但曉翠對他們都沒有什麼好感。昨晚到現在,厲中河入住王大駝家,曉翠切身感受到了厲中河的大度、豪爽、坦誠,她的心里竟然隱隱期待著厲中河能夠在桃花溝多呆些時間,最好一直在她家里住著。
厲中河可不知道曉翠此時的心里想什麼,他幫著曉翠燒水,洗土豆,然後又切成土豆塊,沒多大功夫,一鍋由土豆、粉條、白菜、牛肉、雞肉、豬蹄肉等組成的大燴菜便炖好了,味道愈濃,香氣四溢,飄出院子,飄到對面的山坡上。幾雙泛著綠光的狼眼死死地盯著王大駝家,飯菜的香氣,已經使得這批惡狼們饞涎大滴。
沒錯,這桃花溝四面環山,山里的確游走著野豬、野狼等野獸。他們活動的範圍本來是在深遠的後山,但曉翠做的飯菜的香氣順著凌晨的秋風吹進了山里,他們竟然循著香氣來到了前山。然而,他們再饞也不敢下得山來,只得潛伏在山坡上茂密的草叢里。
菜炖好了,大米飯也蒸好了。細心的曉翠又洗了十幾個西紅柿,炒好,加水,又打了十六個荷包蛋。
厲中河微微一笑,又拿出三個雞蛋,打進了鍋里。
「厲哥哥,你這是?」曉翠手一哆嗦,問道。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他們那幫兄弟一共十五個人,加上大駝叔、你、我三人,一共是十八個人,你打了十六個雞蛋,平均每人還吃不到一個,你給誰吃呢?」
「我,我……」曉翠吞吞吐吐地道︰「他們每人一個,你也一個。」
「那麼你和大駝叔呢?難道你們就不吃了麼?」厲中河笑道︰「咱們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曉翠的心里泛動著溫馨和甜蜜,情竇初開的她禁不住有些胡思亂想起來︰厲哥哥跟我們是一家人,會不會是永遠的一家人呢,如果永遠是一家人,那該多好。
想著想著,小丫頭的臉蛋便再度紅潤起來,一如昨晚喝下一口紅酒時的嫵媚嬌態。
四點多鐘的時候,早飯已經做好,這幢純樸的農家小院里彌漫著陣陣香氣,而桃花溝的天色依然一片黑黑沉沉,距離朝陽升起還有一段時間。
「厲哥哥,我們要不要叫他們起床呢?」曉翠道。
厲中河擺了擺手,道︰「昨天他們背了那麼多東西一整天翻山越嶺,累得臭死,今天他們空著手回去,負擔不大,我看就讓他們再睡一會。」
王大駝此時也醒來了,他昨晚喝了四兩多茅台酒,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夜里,睡得很香,很沉。此刻,他也進了廚房,看看曉翠做的飯,很滿意,對厲中河道︰「中河啊,這些飯夠大伙兒吃的麼?要不再讓曉翠多做點,都是些大小伙子……」
「大駝叔,你放心,這些飯足夠他們吃的了。」厲中河道︰「他們身強體壯,空著手從桃花溝出發,兩個多小時就可以到江石鎮,到江石鎮後吃點東西,再用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回到雞鳴縣城去。」
由于廚房緊挨著厲中河的房間,所以,王小強幾個醒來的逍遙幫的兄弟都听到了厲中河和曉翠、王大駝的談話聲,他們的心里同時泛動著感激,厲哥的確拿我們當自個兒兄弟啊!
「哥幾個,都他媽醒醒,老子有事跟你們商量。」王小強道。
王小強一發話,弟兄們便紛紛睜開了疲憊不堪的眼。
「把你們口袋里的鈔票統統拿出來。」王小強命令道。
「強哥,你想打劫咋滴?」有人說道。
「草,我要打劫也不會打你們的劫啊!你們的腦子被桃花溝的驢給踢了?」王小強恨恨地罵道︰「咱厲哥這次在桃花溝當官,估計也沒多大油水,咱們把腰包里的錢都拿出來,給厲哥留下。」
「強哥,厲哥會收咱們的錢麼?厲哥可是很有骨氣的啊。」許大柱郁悶地道。
「厲哥家里也不寬裕,這回肯定沒有帶多少錢來,他在桃花溝貌似也沒有多大的油水。」王小強道︰「都把錢拿出來,等這次回去之後,老子搞一樁大買賣,讓你們賺回十倍的錢。」
眾兄弟知道王小強的厲害,也便不再多說什麼,紛紛從口袋里貢獻出了鈔票,有的拿了三百,有的五百,還有的三千,最多的五千,除王小強之外,十四個兄弟一共拿出了兩萬一千三百五十塊。
「操,你們他馬的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給老子掖著藏著,看不出還有這麼多的油水,老子以後可得多多壓榨一下。」王小強嘿嘿壞笑道。
「靠,強哥啊,你真正的意圖是這樣子啊!」逍遙幫的弟兄們無語了,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王小強臉色一變,道︰「咱都是大佬爺們兒,別他媽那麼小器,厲哥以後當了大官,咱兄弟少不了好處,現在就當是支援災區,等將來災區發展起來了,咱們還會吃虧麼?」
說著,王小強也拿出了自己的背包,作為逍遙幫的老大,他的包里平常就放著不少的錢,以備急需之用,這次來桃花溝,更帶了兩萬五千多。他拿出兩萬五,跟弟兄們的錢湊到一塊兒,一共是四萬五。
看著王小強比他們更大方,逍遙幫的弟兄們這才沒什麼話說。
許大柱試探性地問道︰「強哥,天亮後咱兄弟就要回縣城了,你說說,厲哥將來能當大官麼?」
王小強嘿嘿一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啊!我可有言在先,不管以後厲哥當不當大官,他都是咱們的厲哥!」
頓了頓,王小強又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覺得厲哥將來至少是個縣長或者是縣委書記!」
「啊——」眾兄弟一听,眼楮大亮。
唐家龍道︰「強哥,如果厲哥當了縣長,那咱兄弟們也撈個局長、鎮長之類的官當當,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啊!」
話一出口,眾兄弟登時應和︰「咱們應該放長線釣大魚啊!」
王小強點著唐家龍的腦門子道︰「就憑你們幾個的腦瓜子,長得跟夜壺似的,還想當官?做夢去!」
「哈哈哈……」眾兄弟放聲大笑。
「呆會弟兄們跟厲哥別提錢的事,厲哥很敏感的,咱別讓他想多了。」王小強收起笑臉,叮囑大伙道。
眾人听著王小強的話,暗暗點頭。他們知道王小強是那種特別看重兄弟情義的人,能跟著這樣的老大混事,絕對不會吃虧的。如果厲哥將來發達了,強哥自然也會迎勢而上,下面的這幫兄弟們,自然也會飛黃騰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幫桃花溝的弟兄們,並非只知道打打殺殺,他們的腦子絕對夠用。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