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祥林到現在完全被厲中河的狠辣手段震住了,在他的心里,厲中河不僅僅是一個陽光帥氣、重點大學學歷、知識豐富、頭腦聰明的年輕小伙兒,更是一個心機深沉、能屈能伸、手段陰狠、陰險至極、拳腳厲害、有仇必報的家伙!這樣的家伙,實在不敢招惹!
情不自禁之中,郝祥林的腦海里出現了厲中河進入桃花溝後的所作所為︰把桃花溝第一高得屁滾尿流、在群眾中的口碑越來越好、破壞了郝祥林拉攏雞鳴縣扶貧辦張一笑干事的美人計,並將王大駝與張一笑調包,促成了桑雲兒和王大駝的一樁美事,他以自己的獨特魅力使得桃花溝第一美女史懷英無限折服,在江石鎮鎮政府,他高超的口才博得了市縣工作組的高度贊賞,他徒手獨斗李紅兵等十五名身手不凡的猛漢,他從郝祥林家的鐵皮櫃子里取走一百六十萬時毫不手軟……
種種事件浮現在腦子里,郝祥林暗暗驚心,更多的是無盡的後悔。其實,當厲中河第一天來到桃花溝的時候,他就應該感到厲中河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從厲中河抽的軟中華香煙就可以看出來。如果是一般的掛職干部,他會天天抽著軟包中華麼?軟中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檔次!意味著品味!但郝祥林也查過厲中河的家庭出身,厲中河的父親是縣電力局普通的維修工人,母親是縣一中的老師,僅此而已。所以,郝祥林一直認為,對付沒有關系沒有背景的厲中河實在是小菜一碟!
郝祥林沒有想到,「一清二白」的厲中河還有一點不為人知,他還有一個身份——曾經是逍遙幫老大!
月光照耀下的茫茫山路逐漸平坦起來,厲中河和郝祥林總算踏上了通向江石鎮鎮政府的路。
郝祥林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總算松了一口氣。這一路走來,他時時擔心受怕,就怕出現野狼的圍攻。一旦出現野狼,厲中河肯定會光顧著自己逃命而不顧及他郝祥林的!現在好了,江石鎮到了。
看看時間,已經是夜里十一點鐘了,比原計劃提前了一個小時。
「趙郝,走,我請你吃碗胡師傅的撐面。」厲中河盛情邀請。
郝祥林雖說臨行前吃了一大塊真空包裝的牛肉,可在這茫茫大山里上氣不接下氣地走了一路,肚子里早已空了,而且,深秋的夜風格外的冷,郝祥林早已又困又冷又累又餓,巴不得吃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碗撐面呢。于是跟著厲中河進了胡師傅撐面館。
正在櫃台里打瞌睡胡師傅一見厲中河,立即精神了起來,眼楮里閃動著鈔票的光影,樂呵呵地道︰「快請,快請啊。」
厲中河找了一個靠里的座位坐下,道︰「老胡啊,這麼晚了,給您添麻煩了。」
「哪里哪里啊,你們來,我就高興,呵呵,先休息一下,我給你們撐面去。」胡師傅笑得嘴巴都咧到腮幫子上了。
「老胡,我們可不是初次到來,你得給我們加量!」厲中河笑道。
「沒問題,沒問題,絕對沒問題。」胡師傅爽快地撐面去也。
在撐面端上來之前,厲中河壓低聲音朝著郝祥林道︰「老郝,胡師傅這兒有住的地方,你呢,先在這兒睡一覺,我呢,我去找麻金旺。」
郝祥林巴不得厲中河說出這樣的話呢,他不敢面對麻金旺,唯恐麻金旺怪罪。麻金旺如果看到進入他辦公室的不是史懷英,而是厲中河,一定會怒火沖天,一定會遷怒于他!
「好,我听你的。」郝祥林迫不及待地道。
「我可有言在先,你只能呆在胡師傅這兒,哪兒都不能去,如果你壞了我的計劃,我可饒不了你!」厲中河警告道。
「我哪敢啊!」郝祥林面現恐懼地說。
厲中河這才滿意地笑了,他知道郝祥林此刻已被嚇破了膽。
這時,胡師傅端了兩大碗勁足量大的大碗撐面,笑呵呵地道︰「快吃,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們撐去。」
「老胡,這是五十塊錢,你拿去,不用找了,呆會我們郝哥在你這兒休息兩個小時。」厲中河道。
「好,好,沒問題,沒問題。」胡師傅的眼楮眯成了一道縫。
一邊吃著面,郝祥林一邊小聲說︰「小厲,呆會見了麻鎮長,你,你可一定要小心啊,他,他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厲中河呵呵一笑,道︰「老郝,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郝祥林不無擔憂地看著厲中河,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沒有說出來。
吃過撐面,厲中河將史懷英寫好的那封感謝信揣好,然後徑直出了撐面館,朝著鎮政府的方向一路走來。他的思緒急速旋轉著︰到底是什麼人想對老子不利呢?俺老厲好像並沒有得罪麻金旺啊,那麼,麻金旺一定是被另外的人指使,那麼,那位真正的幕後者究竟是誰呢?
不知不覺間,厲中河來到了江石鎮鎮政府的門口。守門的老孫頭眼力極好,他出了厲中河,正要開口,厲中河趕緊輕聲說道︰「小聲些。」
說著,厲中河拿出一盒軟中華,塞到了老孫頭的口袋里,老孫頭的眼楮便眯成了一道縫,指了指夜色籠罩下的辦公,道︰「麻鎮長剛才說你們桃花溝要有人來送一封急件,呵呵,你快進去。」
「麻鎮長的辦公室里,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厲中河問。
「都十二點了,哪還有什麼人,你們快去談工作。」老孫頭道。
于是,厲中河不再多問,立即朝辦公而來,直奔麻金旺的辦公室。
此刻的麻金旺,剛剛到隔壁的招待所里洗了一個熱水澡,他穿著一件黑毛衣,正坐在辦公桌前。他的辦公室分作里外兩間,外間為辦公的地方,里間則為臥室,里面同樣擺了一張小型的辦公桌。他正在看一本厚厚圖冊,圖冊的封面上,寫著三個字「春-宮-圖」。在他辦公桌的玻璃板下面,壓著一張三十多個人的合影照片,他不時地看著照片里的那位英姿颯爽的美麗女人,正是史懷英。記不得多少次了,麻金旺一次又一次的認真地看著史懷英那張定格的笑容,她是那樣的清純,那樣的甜美,她的皮膚是那樣的細膩,他無數次地夢到了和這位美女同睡一床的美妙。
在麻金旺辦公桌旁邊的那張小茶幾上,放了一個一次性紙杯,杯子里已經放了茶葉,同時,茶葉里還夾雜了一種特殊的藥粉,開水沖泡後無色無味,人喝了以後立即分泌出強烈的荷爾蒙,不用說也知道這種藥粉是什麼東西了。他只等著史懷英進來之後給她倒茶,然後……
听著走廊里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麻金旺拉開了抽屜,將《春-宮-圖》塞了進去,他迅速收斂起臉上的濃濃色意,裝作一本正經的神色,拿起鋼筆,捧起一本《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
「咚咚咚」,三聲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來。」麻金旺抬起頭來說道。
門開了,一臉神秘笑容的厲中河進來了,他把外間的門反鎖了,進了里間後,迅速把里門反鎖。
「啊——你——」麻金旺猛不丁地看到厲中河,一下子僵住了,他的眼楮里閃動著恐懼之光。
「麻鎮長,你好,史懷英臨時有點事,郝祥林讓我來給你送信。」厲中河淡淡地一笑,也不待麻金旺說話,自顧自地坐到了沙發上,從口袋里模出了軟中華,抽出一支,點上,悠悠然吐出一絲絲淡藍色的煙雲。
看著厲中河的一系列掏煙、點煙、抽煙的動作,麻金旺的腦門上見汗了,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郝祥林騙了他,厲中河根本就沒有死!
同時,麻金旺在萬般緊張之中也在琢磨著一個問題︰郝祥林到底有沒有對厲中河下手?如果對厲中河下手了,那麼,厲中河會不會知道是我麻金旺的指使?
不由得,麻金旺用正眼看著厲中河,盡最大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讓麻金旺愈加震驚的是,厲中河此刻也在看著他,眼楮里平淡如水,波瀾不驚,毫不閃避,就這麼直視著他。
已是深夜,房間里靜悄悄的,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清楚地听得出來,靜得讓彼此都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
麻金旺以前跟厲中河接觸的時候,厲中河總是滿面笑容,客客氣氣,而此刻,他的眼神雖然平靜,但在平靜之中似乎涌動著波瀾萬頃。麻金旺的層次可比郝祥林等人高出了許多,他迅速調整著自己緊張的心理,同時也在琢磨著厲中河今日前來到底想干些什麼。
對于厲中河而言,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直視一名「真正的」領導干部。桃花溝的村支書、村長、副村長等人,嚴格地講,並不能算是領導干部,他們連副科級都算不上,無級無品,而麻金旺則不一樣,麻金旺是正科級干部,是江石鎮政府的一把手,他的級別,比厲中河這個掛職的大學生村官比起來,高出的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