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最後一個敵人倒在自己劍下,希娜疲憊地起身。
原本身上燃燒著的雄雄金色火焰漸漸從她身上褪去,她那原來一身聖銀的騎士鎧,早已不復最初的光顯,被濃重凝固的血塊所覆蓋,微風吹來,吹起幾絲凌亂的發絲,那頭原本鮮亮的紫色長發也已染上紫黑的沉甸,不復往日般飄逸。
踉蹌地走了幾步,望著遍地的尸體,那片已經渾然一地的血色大地,讓整個荒原盡顯一片蒼涼。代表已軍的紫荊花戰旗孤傲地屹立在這片蒼涼之中,見證著原本一個時代的覆滅。
興許老天爺也無法忍受這片蒼涼的氣息,似乎也為天空底下的那片眾生哭泣,只為淨化底下的那一片渾濁,原本陰沉的天空天始下起雨來。
「結束,真的結束了麼?」
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順著發絲、順著臉頰、順著手中那把叫做十二樂章的長劍劍身流下。在這片陰沉中,也唯有這把陪伴自己多年長劍一直追隨自己左右,在這片雨色的沖刷中依舊淡淡地散發著十二色清淡光暈。
希娜仰起頭望向天空,疲憊地閉上雙眼,張開雙臂任由雨水沖刷自己早已滿是污垢的身軀。那張絕美的面孔上,似乎看到一絲解月兌。
「女皇陛下,我們勝利了,」一名雀躍的士兵跑到希娜身後,用力揮舞著那沉重的紫荊色戰旗,臉上因為太過興奮而流出激動的淚水。
「勝利了麼?」希娜再次反問道。
「女皇陛下,我們勝利了,最強大的敵人也已經倒在我們的馬蹄之下。」
「是的,我們勝利了,」希娜眼開眼,突然對著天空輕問道︰「可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開心?」
隨後她轉過身,看向身後那名士兵。
「勝利是為了什麼?」
「女皇陛下,勝利不就為了能夠一統大陸,享受無盡榮耀,讓後世永記自己名諱麼?女皇陛下以女身之軀,做到了千百年來先賢們都未曾做到的光榮偉績,讓紫荊花的旗幟得以遍布整片大陸,今天之後,剩下的那一干殘黨更是可以一馬平川的掃蕩,而整片大陸將再次回復平靜,所有民眾都會感恩您的!」
希娜笑了笑,妖艷的面孔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息,她無力地再次轉過身,向前方走去,漸漸消失在那一片沉寂的雨簾之中。
「這些真是我這些年來的追求麼?」希娜輕捂著心口,總覺得有種無法言喻的絞痛壓得自己透不氣來。
沒有人看見,在她那滿是落寞的背影之前,兩道清淚混雜著冰冷的雨水從她臉頰一閃而過。
「讓我一個人走走,告訴其他人,不要過來煩我!」
……
離開那片滿是鮮血浸染的沙丘,希娜沉重的心情稍稍舒緩點。很意外的,在戰場不遠處也能有一處幽靜的小樹林,這許是老天賜予她最終辛功的獎勵。也唯有在這片只屬于一個人的小世界里,壓抑的心理才能得到釋放。
一個不留神,在濕滑的草眾中滑了一跤,狼狽地摔倒在泥濘的草地上。大戰過後的她,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不過她也不想再爬起來,用僅剩的一點力氣翻了個身,四肢伸展開來,面朝陰暗的天空,大力地呼吸這片難得的清新空氣。
「不知有多久沒這麼輕松了,」希娜的眼神迷離,任由漫天的雨水拍打自己臉龐。很多熟悉的話語縈繞在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希娜,真希望你下輩子你能是個男孩,那樣,我就能稼給你了……」
「娜娜,假如你穿上一身男裝,再裝飾一下,絕對會是世間第一美男子的。以後要是能你這樣英俊的戀人,我也不會挑剔了……」
「你快走吧,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不要管我,就當是我虧欠你的一點補償好了……」
「希娜,真的很感激老天能給我你這樣一個朋友,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不要那麼聰明,我只要做個小傻瓜,能陪在你身邊的小傻瓜……」
「姐姐,誰都不能從我身邊搶走你,永完不要……」
「娜娜,真不知怎樣以後男人才配得上你,如果我想的話,沒有一個!嘿,與其便宜別人,要不我委屈點,稼給你得了……」
「希娜,我…怕黑……」
「嘿嘿,娜娜,你那里又大了哦……」
「要麼愛我,要麼恨我!就是讓你不能忘記我!」
許久的回憶浮上心頭,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在模糊的天際之間漸漸清晰,如回影般倒錯,一張張仿若昨日的鮮活面孔如剪輯一般接連出現在雲空之上,艾琳、卡麗雅、提婭、杰妮、溫蒂……那一眾親友的面容,各自演繹著笑、哭、歡喜、悲傷。回憶的那份甜蜜與哀痛一直在自己心中緊緊糾纏,久久不散。
「一切都結束了,現在的你們,都還好嗎?」希娜伸出手,向眼前那片虛空探去,可就要觸及到那些熟悉面孔的時候,就如觸踫到平靜的水面,引起一陣如波紋般的條條褶皺。她趕忙伸回手,再看向天邊的時候,那些影像漸漸模糊起來,化做一團混亂的色彩後再難分辨。
想起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事,本身有如夢境一般,曾被冠以的名號︰史上最漂亮的女人、最年輕的聖騎士、伊莎貝爾公主、緋色騎士王、殺戮妖姬……
其實一切的起因只源于一個玩笑,只是命運的意外不得不讓她將一個個衍生的玩笑繼續下去。只是從玩笑真正開始之後,自己就一直活在沉重的負擔之下。她不知道最初的選擇是不是正確,但自己明白,如果那個玩笑不曾開始過,留給自己的更多只會是遺憾。
累了,希娜沉沉地閉上眼,不願再去想……
……
一陣輕慢的腳步傳來,希娜當既分辨出是誰,略帶惱怒的說道︰「老頭子,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麼!」
一名穿著紫黑色魔法長袍的英俊中年男子狼狽地走來,他的一身法袍因為之前的一戰早已破如襤褸,不復一名魔導師應有的高貴形像。
他一臉抱怨地走來說道︰「戰斗結束了,你倒好,拍拍跑來這里睡大覺,留下我們一干人為你清掃戰場,真是!」
隨後,他語調一變︰「這不,我也過來偷偷懶麼……」
中年男子靠著一棵大樹躺下,同時感慨說道︰「終于結束了,真想不到,很多年前,當我們父子還是聖殿抓捕的逃犯時,可曾想到過今日不僅能一舉擊潰了龐大的聖殿組織,更是能在不久的將來一統大陸,人生真的無時無刻不存在意外。」
希娜睜開眼楮,看著天空向一旁中年人問道︰「老頭子,你這一生有過什麼遺憾?」
「干嘛問這個問題,打听你老爹的**啊,」中年男子笑笑,毫不在意地說道︰「縱使太多遺憾又如何,日子還不是一樣要過。過了就過了,我都近五十的人了,再過幾年估計頭發都要白了,經不起太多折騰,有空再去研究研究那個宮殿中的文獻也就得過且過了。你雖然也經歷了很多,不過尚還年輕,現在整個世界都將為你所擁有,怎麼玩還不是你說了算。對了。其實我過來,還想給你一件禮物。」
「什麼東西?」
中年人從衣中取出一份卷軸,站起身走到希娜身旁,詭異笑道︰「你跟我來就是了。」
一陣艷麗的彩色光芒閃過,眼前的景致變了一變,回到了最初那個熟悉的冰室里。而此時那具熟悉的冰棺里,躺著的再不是上次印像中那個包裹在一身沉淪之鎧的少年,而是一個臉色蒼白的,長著紫色頭發的英俊男孩。
「那是我原來的自己?」
太過熟悉的感覺,幾乎不需要問,雖然形像上變得很大,可希娜幾乎一眼就認了出那具冰棺里的身體。
他走進冰棺前,同時發現冰棺中一池如沐浴星光中的泉水,她舀起一瓢,驚訝說道︰「祈願之池的湖水?」
「是的,」中年男子笑笑,說道︰「現在明白當初我為什麼不告訴你這泉水除了好看之外的作用了麼,當初只是猜測的同時,我也就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沒有白費我這一年來往返祈願之池里更換泉水,一年多時間,那代表詛咒的鎧甲終于在不久前完全消散,當然,我只是順便為你提供了生活的另一種小可能。其實,現在的你沒什麼不好,在我認為,沒有必要再回去了,這就當是一件紀念品了。」
隨後中年男人聳了聳肩,說道︰「好了,沒我事了,我先去休息一覺,沒事別來煩我,」中年男子拍了拍袖子,留下希娜一人,轉身往外面走去。
……
「紀念品麼?」希娜苦澀笑了笑,回憶似乎又繞了一個大圈,再次回到那個最初的起點,而當年的那個玩笑,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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