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
隨著 魚灣碼頭的投入使用,港灣里停泊的船只越來越多,商貿也越來越繁榮,而且在碼頭周圍,一座座倉庫拔地而起,同時也有不少的商人在這里做一些酒館和客棧等生意。由于這些年漢人與草原人的關系有些緊張,許多居住在草原附近的平民都漂流到內地,而倉庫、碼頭的投入使用,給這些人造就了很多的就業機會——在滄州,幾乎不用考慮流民帶來的問題。
雖然前期因為王守拙的原因,張陵放任碼頭的事情不再插手,但為了安置流民,他不得不過問,按照他和小婉的意思,解決流民問題不僅是為朝廷分憂,同時也是為那些不幸的人們解決了切實的問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緊靠賑濟施粥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
不過,下邊人在執行官府命令的時候,總有能力將其扭曲,這些日子張陵明察暗房過程中,就察到有許多商戶雖然在使用這些流落到這里的平民,但過度使用人力、逼迫騙取人身契約、工錢不公等問題也同樣存在,為了儆誡,張陵親自坐陣滄州縣衙,督促滄州縣查辦此事,並且張榜公告,嚴厲飭誡這種現象的出現,此舉不僅得到了王守拙的支持,正在滄州督辦船廠的太子和越王聞知後,也大力支持,尤其是一些世家,原本還想根滄州官府叫板,但在兩位皇子面前,不得不偃旗息鼓,碼頭風氣頓時為之一變,特別是在兩位皇子親到碼頭訪察,這種親民舉措在滄州的民激起了極大的反響。
必須說,這一連串的舉措受益最大的不是滄州府,而是太子,是皇室,其中唯一郁悶的就越王李泰,因為無論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太子都拉著他一起去,偏偏他還不得不去——因為他曉得,上面有一雙眼楮無時無刻的不在注意著他們兄弟的一舉一動,當年天策府的諜報曾經是隋軍的噩夢,也是策劃掀落李建成兄弟的主要力量。而問題的關鍵是,無論二人在滄州有什麼優異的表現,光環總是會先落到李承乾的頭上,而他不過是長兄疼愛並扶持幼弟的一個活例罷了……這件事情讓李泰無比的郁悶,卻又不得不在人前強作歡顏,表現出一付兄友弟恭的模樣。
深夜,李承乾的房中還是燈火通明,李泰、高士廉、王守拙、張陵等滄州府的重要官吏都在這里。
「造船廠的進度太慢了,這樣下去,恐怕到了年底也無法投產,難道要讓孤在這里長住下去不成?」李承乾面色和煦,但語氣卻十分的嚴厲。
旁邊的李泰卻言笑晏晏地道︰「太子是國家之本,你們將太子留在這里,似乎不太妥當啊。」
得,這句話更要人命了,王守拙有些冒汗,張陵知道這是太子在藉故敲打,拱手道︰「太子殿下,容微臣稟奏。」
「鴻漸,有話就說嘛,這里不是朝堂,用不著那麼嚴謹的奏對。」李承乾含笑道,語氣也全然不同。
高士廉扶著胡子沒出聲,李泰的目光不時從李承乾臉上移到張陵的臉上,頗堪玩味,而王守拙則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仿佛那上面突然出現了一個補丁似的。
「太子殿下,目前張氏所提供的技術工匠已經到位,船廠所需要的一應工人也已經招齊,按照原先的計劃,先以現有的船只進行改造,水師的五船大船不日既將抵達滄州。所既要的部件和鍋爐也已經在加緊時間趕造。但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嗯?是欠哪股東風,孤為你招來。」李承乾笑道。
張陵緩緩道︰「蛇無頭不行……」
「張大人,慎言」
王守拙干咳一聲,隨即又後悔不已,低下頭繼續研究自己的膝蓋。
張陵便是一愣︰「王大人,下官有何不妥之處?」
王守拙一時語塞,剛才他听到李承乾直呼張陵的字,就感到大不舒服,這說明張陵在未來的皇上眼里,已經是近臣心月復,嫉妒心作祟,所以失口說出那麼一句,就是想給張陵上點兒眼藥,哪怕李承乾剛才沒有注意到,現在心里也有個疙瘩,而張陵最恰當的反應應該是惶恐情罪,為自己的用詞不當進行辯解,可現在一句反問,倒讓他作起難了。
李泰眼中流露出一絲頗堪玩味的笑容︰「張大人,王大人的意思是你不應該將太子比做蛇頭,而且還是個不在蛇頸上的頭。」
高士廉有些奇怪的看了王守拙一眼,笑道︰「張大人定然無此意,王大人也並非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對,對高大人明鑒」王守拙先在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至于怎麼個‘對’法,他是再也不敢摻和了。
李承乾若有深意地看了王守拙一眼,向張陵點點頭︰「鴻漸,繼續說下去。」
張陵先向李承乾和李泰拱拱手,不慌不忙地道︰「太子殿下與越王殿下皆是龍種,臣焉敢妄語。臣以為,這船廠一事雖然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但船廠本身還需要一個優秀的管理者,才能夠將造船廠真正的經營下去,畢竟無論是兩位殿下還是高大人,都不能長期留在這里。」
「難道盧秉昆不行嗎?。」高士廉問道。
盧秉昆是工部的一個官員,說起來還曾是張陵的同事,兩個人的私交還不錯,高士廉這次將他帶來,就是看中了他的技術能力,準備將來讓他接管船廠。
「高大人,」
張陵再度拱手……沒辦法,在這房間里能夠說話的人,地位身份都高于他,「下官與盧兄交情莫逆,對他的能力也是極為認可的,但盧兄的特長在于技術,如果將大部分精力耗在管理方面,那是一種浪費,讓他作為主管技術的副職會更為合適。」
李承乾和高士廉都微微點頭,他們在長安出發的時候,都忽視了這個問題,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熱衷于技術的人不是很在意做什麼工作,而擅長管理的又怎麼會來屈就一個小小的船廠總管的位置?
高士廉捋著胡須問道︰「張大人,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按理說,這個問題似乎應該詢問王守拙才對,畢竟他是經陵的上官,更有發言權,但不知道是有意抑或無意,高士廉直接將他無視,而王守拙自知剛才走了一步臭棋,也沒心情爭這個。
張陵聞言剛要說話,李承乾卻一擺手阻止他︰「高大人,這件事情不能征求他的意見,孤可以肯定,他推薦的一定是他自己。」
張陵苦笑,還真是被太子說中了心思。不要小看這個船廠的管理者,那是直接向朝廷負責的,地方上根本管不到,而且品秩未必比現在更低,也算是不再搞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太子攔住了這個話頭,顯然是不會允他所請,自然也就不必說了。
「呵呵,被孤說中了吧?。」
李承乾見狀,大笑了起來︰「你來管理船廠,孤自然是信得過。但是,淮陽王數次跟孤提議要調你去他的軍中,孤已經同意了,所以你的打算孤也沒有辦法成全。」
他轉向高士廉道︰「高大人,我看還是這樣,讓盧秉昆以副職的身份暫時管理,先干起來,我們回朝之後,再另擇賢能過來。」
大草原的夜晚,天空愈發顯得蒼茫,瑟瑟的秋風偶爾拂過草原,帶起一片‘沙沙’的輕響,商隊的大車圍成了一個圓圈,篝火竄出長長的火苗,不時發出 啪的聲音,映得旁邊的人臉都成了關公臉,地面面人影閃動,頗有些群魔亂舞的意思。
望著滿天的星辰,坐在馬車頂上的小婉想起了張陵和寶兒,離開滄州快一個月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自從李承乾他們過來之後,張陵就忙得不可開交,兩個人只是早晚想見,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這回更好,自己竟然跑到了大草原上。
離開上京城已經是第三天,克里木幫忙租用的馬匹都是最好的馱馬——這戰馬和馱馬都是有區別的,絕對不可以相互取代。
向導也很盡職,不是那種默默領路的人,有必問答。不過,為了避免引起警覺,小婉讓張有跟他聯系,而不是張忠這個老行伍,同時也有人在地圖上進行標志——這也沒什麼奇怪,在草原上行走,一些宿營之處、水草豐茂之處,商人們都會做類似的表記,用以今後進出草原的參照,比洛雖然覺得對方有些太細致了,也只是認為那是商人的精明之處。
最讓小婉滿意的還是那些粟末靺鞨族的戰士,克里木曾經吹噓過他們草原上的精銳……小婉沒有見過突厥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