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馬如飛般的從她們身旁馳過,馬上的騎士向她們只略為掃視了一眼,便不再回顧,馬蹄踢起慢天卷揚的塵土,像一堵牆般隨風迎頭照臉的撲在她們身上。
「這些家伙也太沒公德心了」小婉低聲嘟囔了一句道。
「你說什麼?」張陵撢著身上的塵土問道。
「我說這些家伙自己倒走得爽了,也不知道要趕什麼,結果讓我們吃土」小婉抱怨道。
張陵向小婉笑道︰「能比人趕快一步,總是要多佔便宜的。」說猶未已,蹄聲再起,二人回頭看去,只見是一名身材瘦小枯干的老者騎著頭小毛驢‘得得’的從後面趕上來,那頭驢雖然長得矮小,速度卻不慢,不多時便追到她們的身旁。
這個老者雖然身體單薄,長得卻是一派仙風道骨般的秀氣模樣,來到近前含笑道︰「諸位好,你們是哪個商隊的?」
張陵搖搖頭答道︰「我們不是商隊,這次是要去涇州安家落戶的。」
「安家落戶?」
老者臉上露出一絲愕然,想必他只見過往外般的,像這般拖家帶口往涇州搬的,不說絕無僅有,恐怕也是罕見,他搖搖頭︰「你們可真夠特別的。」
「老人家,您貴姓?是哪里人?」張陵難得在道上遇到一個人,正悶得慌,便開口問道。
「呵呵,免貴姓梁,大名九功,現在年齡大了,九功就變成了九公,老夫就住上安定縣城,你們去什麼地方?」老者也很健談,長途寂寞,除非是心靜如水的人才能夠忍受。
「某姓張,這是賤內夏氏。」
張陵在馬上拱了拱手道︰「這會倒是巧了,我們也是去安定縣。」
涇州的治所就是安定縣,雙方確實是一路。
「哈哈哈,」梁九公捻髯大笑︰「真是巧極,這一路上總算是有同行之人了,前面便是龍門客線,這天色陰沉,隨時可能下雪,我們今天就在那兒歇了吧。」
他的目光在小婉等人的坐騎上掃了一遍,精芒一閃道︰「好馬你若肯將這些馬賣給馬幫,賺它萬兩白銀不成問題」
這老頭倒是有幾分眼力,小婉淡淡一笑,這些馬匹都是上次從回紇帶回來的戰馬,除了賣給軍隊一批之外,李承乾、高士廉、程知節、秦瓊、李靖、平陽公主……這些人的府上都送了幾匹,張府自己也留了一些。
這些戰馬都是那些馬賊們精挑細選的精騎,雖然說不上價值連城,但中原很是難得,一般人可沒有這等眼力。
「九公好眼力」張陵贊道。
「呵呵,住在涇州久了,看得多了,這眼力倒也鍛煉出來了。」梁九公笑道。
「突厥人經常來涇州嗎?。」張陵問道。
「大股的倒很少見,但小股游騎不斷,那些家伙化裝成馬賊,來去如風,都是好馬啊」梁九公嘆道,旋即他又皺起眉頭︰「你們這馬也應該是突厥種的戰馬,如果被那馬幫的人看到,卻是一件麻煩事,如果不是這周圍沒有其它歇息的地方,老夫一定不會建議你們在龍門客棧落宿。」
「為什麼?那些馬幫是土匪嗎?。」小婉訝然問道。
「那倒不是。」
梁九公搖搖頭︰「那些人不是土匪,可他們的勢力比土匪大多了,尤其是其中的崔氏馬幫,是這一帶實力最強的馬販子,有時候連馬賊的馬匹都敢下手,據說崔氏馬幫的頭子崔西遠和清河崔氏有關聯,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些馬販了都有後台,否則也做不起那樣的生意。」
「這些馬販子都是與塞外做生意嗎?。」張陵問道。
「那當然,否則哪來的馬匹。」
「可塞外對于馬匹控制得不是很嚴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大草原那麼大,有許多馬販子就是從馬賊那里購置馬匹的。」
「他們的交易是用什麼交易?」
「大多數時候是以貨易貨,很少用金銀交易。」
「以貨易貨?通常是什麼貨?」
「鹽、鐵、茶,絲綢和瓷器之類的東西不多。」
「這些東西不都是朝廷禁止的嗎?。」
「山高皇上遠,那些馬販子都是朝里有人,否則也做不得這生意,而且朝廷也需要戰馬,大多數時候對此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原來如此。」張陵緩緩點頭。
說話間,前面已經到了龍門客棧,小婉就一直納悶,都說這里經常有突厥人和馬賊騷擾,這家客棧怎麼就能夠屹立不倒?
近前看時,卻發現這家客棧建得如同一座防御工事一般,甚為牢固。
龍門客棧所在的地勢較高,相對于周圍,頗有居高臨下的味道。
主建築物是一座兩層高的土樓,以圓形高達三丈的石砌圍牆統一環繞維護,圍牆就由土褸兩側開展,環抱出敞開的大庭院,也是車馬停駐的地方。大門與主樓遙相對應,只有一個入口,沿圍牆設置客房,足有五十間之多,天井周圍是環繞的回廊,置有數組各七、八張椅桌供人歇息談天,自有其懶閑寫意的味兒,天井中間種著幾株高大的龍爪槐,此時味子掉光,只剩下虯勁的枝干。
一行人策馬驅車進入客棧,只見那些桌椅周圍已經坐了幾十個人,一個個高談闊論,小婉瞧了一眼,便判斷出這些人並不是一伙的,他們這些人大約分五、六撥,其中並不融洽,有些幾個人簡直就是劍拔弩張,看到小婉等人進來,一個個都報以不善的目光,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庭院當中放置十多組供拴馬的木欄,兩名看來是旅館的伙計,正把草料清水注進馬槽,供五十多匹馬兒飲食,張有帶了兩名護衛將馬兒牽過去,自有伙計招呼,將車馬安置好,紫鵑和雪雁領著寶兒從車上下來,看著這院子里的架勢便有幾分緊張。
梁九公與張陵夫妻二人走得甚近,他低聲道︰「這些都是馬幫,他們之間也想到競爭,沒想到今天卻湊到了一處,希望不會出什麼事故。」
小婉和張陵舉目四顧,這庭院中的氣氛確實是透出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沉凝,令人感到胸口翕悶。這些人當中男多女少,早前趕越她們的十多名大漢也在其中,女的倒有兩個……一個清秀,宛如小家碧玉;一個英武豪邁,有幾分男兒的氣勢。
那個清婉的女子大約二十歲左右,和一個相當英俊的男子坐在一張桌子旁,看她們的神態,應該是一對情侶,在她們的身旁都帶著武器,顯然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普通人。
另一個女的卻是坐在七、八名彪形大漢的中間,看模樣顯然她就是這些人當中的司令人,這一點倒是讓人有幾分驚訝,她的眼瞳微微帶有幾分藍色,鼻梁高挺,明顯是帶有幾分胡人的血統。
而在另一邊靠門的位置也有十來名大漢,坐在他們之間的卻是一名中年文士,長得五官大多端正,就是一雙三角眼破壞了臉上的書卷氣,眼里目光正看著小婉她們氣騎乘的馬,似乎頗感興趣。
「諸位客官請進」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小婉和張陵循聲卻望不到人,正奇怪間,只見從幾名大漢身後走出一個人,腰圍有三尺左右,高矮竟然也是三尺左右,若不是他走出來,小婉她們還真的是很難發現,不過他的嗓門倒是洪亮,真納悶那麼個身子里怎麼能夠容易如此響亮的底氣。
「你是這里的老板?」張陵問道。
「在下正是這里的老板,不知諸位客人是在這里住宿還是在這里吃完飯就上路?」
這話听著怎麼這私別扭?
張陵道︰「我們要五間上房,明早上路。」
「明早上路?」
老板往他們身後看了看,道︰「上房是沒了,稍差一點行不行,都很干淨的。」
「可以。」張陵點點頭。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他們也不是特別講究的人,環境差一點兒倒沒什麼關系。
老板臉上立即露出笑容︰「請諸位隨在下先進廳里喝口熱茶。」眾人正要隨她進入主樓,忽然听得有人在旁邊喝了一聲︰「且慢」
小婉和張陵相互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心忖麻煩終于找上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遇上麻煩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不是沒得選擇,小婉她們肯定不會選擇在這里休息。
二人回頭看去,只見說話的卻是那名中年文士,此時他站起身來,將手背在後面,慢條斯理的來到小婉她們身前,目光在小婉和張陵身上打量了片刻,嘴角一咧,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本人許攸之,是崔氏馬幫的熱帶,八錠黃金買下你們那八匹馬,意下如何?」
「哦?」
張陵和小婉對視一眼,沒想到還真讓梁九公說中了,張陵淡淡地笑道︰「許先生不愧是崔氏馬幫的執事,眼力果然高明」
那個許攸之的臉上立即露出自行的神色。
張陵卻繼續說道︰「不過,這幾匹馬我們也喜歡,沒有出售的打算,恐怕要讓許先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