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程衛國才一臉倦色的從辦公室回家。等他到家的時候,程志超已經睡覺去了,單葦清眼楮的紅腫也已消除,正靜靜的坐在客廳等他回家。看到他進門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放在茶幾上,又心事重重的坐在了沙發上。
結婚二十多年,雖然每次夫人都會等自己下班,但是像這樣心事重重的還是第一次。程衛國情知是因為程志超的事,嘆了一口氣,月兌下了軍裝,換上了一身便裝,坐到了單葦清身邊,一口口的抿著茶水。
兩口子各懷心事,半個小時過去了,誰也沒有打破這個僵局。直到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單葦清終于忍不住了,嘆了一口氣,說道︰「老程,你說超超這事應該怎麼辦啊?」
程衛國放下了早已喝得剩下一個茶底的茶杯,緩緩的說︰「今天超超和趙濟勇他們兩個有什麼異動?」
「沒有,早上出去了一趟,到老江那里去了。警衛連派過來的戰士也沒攔住他們,我就讓那兩個戰士回去了。也不知道在老江那里發生了什麼事,總之超超回來之後,心情很低落。」
「嗯,他們走後,老江給我打電話了,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這個兔崽子,沒想到居然和濱海市的黑勢力真扯上關系了。」
單葦清一臉的堅決︰「不對,我相信咱們超超,就算是那個女孩的父親真是濱海黑勢力的,但是超超也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污。」
程衛國沉默不語,母愛要是泛濫起來,就算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單葦清心里認定程志超雖然從小淘氣,但是卻相當听話,不會和黑勢力扯上關系,那程志超就是一個乖巧听話的好孩子,就算是把證據擺在她面前,她也不會相信。
見他半天沒說話,單葦清不禁有些生氣,拍了他兩下︰「你倒是說話啊,別說咱們超超還是好孩子,就算是他真卷進去了,你這個當父親的也有責任把他拉回正路。況且,超超現在變成這樣,和你有相當大的關系。」
程衛國眼楮瞪了起來︰「和我有什麼關系?」
「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和他坐下來聊天的時間超過半個小時?孩子在外面不管惹了什麼禍,回家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武裝帶。看那架式,就好像孩子是撿來的似的,你能說你一點責任也沒有?」
程衛國又閉上了嘴巴,這一次是自覺理虧閉上的。
單葦清也動了真怒,身子一扭︰「總之我不管,超超這事,你必須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既不能讓兒子難辦,又不能讓咱們當大人的難辦。」
程衛國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就有安排了。」
「什麼安排?」
「一方面,讓濱海軍分區協助調查一下,看看咱們的寶貝兒子到底和他們接觸到了什麼程度。另一方面,我和老趙研究了一下,讓省區軍的李政委安排安排,年底的時候,把他們送走。」
單葦清吃了一驚︰「把他們送走?送到部隊?」
「嗯,只有這個辦法是最好的了,雖然說到時候超超和濟勇他們兩個想要在部隊里出頭的話,要比畢業之後通過調劑手段困難得多,但是當兵這段時間,超超和濟勇起碼能暫時的和那些人月兌離干系。到時候,再走一走關系,看看能不能考個軍校或者提個干什麼的,也未必就能差得了哪去。」
單葦清咬了咬嘴唇︰「要是這樣的話,超超那邊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先不告訴他們,咱們這邊先安排著。等什麼事都安排好了之後,直接讓他換衣服走人,兵檢都用不著參加。」
「從大學里面走?」
「嗯,我和老趙的意思是讓他們從大學里面走,現在國家有政策,在校大學生也可以入伍當兵。退役之後,在工作,入學等方面都有一定的優惠政策。要是他們兩個能在部隊里留下,固然是好事,要是留不下的話,回來之後,也可以繼續念書或者是直接工作,多了一條路。」
單葦清點了點頭︰「這樣說來,那也真不錯,就是不知道今年征兵是往哪里去。苦不苦。」
「婦人之仁。」程衛國冷冷的丟下了這麼一句,「既然打算讓他去當兵,兵種,駐地,那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他是去當兵,又不是去養大爺,我還巴不得把他送到野戰部隊鍛煉鍛煉呢。」
這屬于家庭大事,程衛國有絕對的權威,單葦清被他數落了兩句,不說話了。將茶水替他續上之後,尋思了一下,說道︰「你是參謀長,在這方面消息應該靈通,要不然你打听打听,今年年底是哪里要兵?」
這個要求被程衛國斷然拒絕了,拒絕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也是一個老兵了,怎麼連最基本的保密守則都不懂了?」
凡事就怕上綱上線,程參謀長將保密守則搬出來,單葦清頓時不再問了,氣呼呼的甩給程衛國一個後腦勺,快步回到臥室,「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臥室門。只是畢竟是多年的老夫妻,生氣歸生氣,門摔得再響,也沒有反鎖上,程參謀長不至于慘到睡沙發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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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超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程衛國和單葦清都上班去了,家里就剩下了保姆和公務員,飯菜都擺在桌上,等著這位大少爺用膳。
程大少爺拿起一根油條叼在嘴里,先到門口看了一下,令他比較滿意的是,門口站崗的那兩位仁兄沒有再度出現。看來程衛國和趙東進已經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不再像看著犯人一樣把自己兒子看管起來了。這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心情好,胃口就好,一口氣塞了一肚子豆漿果子之後,程志超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拍了拍肚子,正要去睡個回籠覺,就見趙濟勇從外面鬼頭鬼腦的鑽了進來,一臉的神秘。
這麼早就溜到程志超家,對于趙濟勇而言,還是第一次。程志超微感詫異,皺著眉問道︰「大清早的,你跑來干什麼?」
趙濟勇嘿嘿一笑,老實不客氣的抓起程志超面前的飯碗,自己倒了大半碗豆漿,一仰脖子,咕嚕咕嚕的灌到了肚子里,舌忝了舌忝嘴唇,說道︰「昨天我們老爺子回來之後,不知道咋回事,對咱們的事壓根提都沒提,只是簡單的問了一下在學校那邊的情況,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程志超「嗯」了一聲︰「我也感覺有點不對勁,昨天我們老爺子回來之後,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早上什麼時候走的,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這兩個老頭子,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我也這樣認為,還有,你來我們家的時候發現了沒有?門口沒有門神了。這事不是就此過去了,就是老頭子有更大的陰謀。」程志超像個福爾摩斯一樣分析道,「這種情況,不外乎有兩種,一種是老江和他們說什麼了,這事就此揭過,另一種就是咱們兩個要倒霉。」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老爺子再怎麼狠,也不可能把咱們壓到五行山下翻不了身吧?」趙濟勇滿不在乎的說道,「對了,今天早上,我又看到柱子哥了,還是像昨天那樣拉風。他說今天晚上有空,領咱們出去玩玩,讓咱們見見場面,你去不去?」
程志超眼楮一亮︰「領咱們見識一下場面?沒說什麼場面?」
「那倒沒說,不過看柱子哥現在的樣子,估計這場面肯定小不了,晚上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去,為什麼不去?」程志超自言自語的說道,「半年沒見柱子哥,他就混得風生水起的,正好去見識一下,看看他是怎麼混的,將來咱們也像他那樣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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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懷柱的父親的職位比程衛國和趙東進都要稍高一些,趙東進是後勤部副部長,程衛國是參謀長,鄭懷柱的父親則是東北軍區的副司令,也算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一個老兵,在東北軍區副司令員這個職位上一干就是十幾年,接連送走了兩任司令,他這位副司令不但沒有動地方,也沒有接班把前面那個副字去掉。
在院里的孩子之中,鄭懷柱的年紀最大,程志超之流要大了好幾歲。院里的孩子,小的時候,除了膽子和戰斗力之外,年齡就是另一個權威的標準,鄭懷柱不但膽子大,而且年齡也大,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院里孩子的絕對核心,程志超等人在小時候牢牢的團結在他的周圍,以他馬首是瞻。
直到程志超和趙濟勇上了大學,雙方的聯系才算是少了一些。但是程志超和趙濟勇也只不過才上了一年大學而已,聯系得雖然少了,和鄭懷柱卻無半點生份之感,反而因為長時間的不見面,雙方都覺得相當的親熱。昨天早上鄭懷柱有事在身,急匆匆的開車出門,沒有來得及和這兩個小兄弟好好敘敘舊,今天在門口正好踫到趙濟勇,立即拍了板,晚上要帶這兩個小兄弟出去逛一逛。
只是他要帶這兩位去什麼地方,程志超和趙濟勇心里卻是一點概念也沒有,也正因為如此,心里才充滿了期待。白天到老江那里廝混了幾個小時,系統的熟悉了一下老江口中的那款新式自動步槍。在老江口中得知,這種被稱為九五式的自動步槍,不但已經在駐港部隊裝備,而且大部分的特種作戰部隊已經普遍裝備,成為了名符其實的制式裝備,用不了多久,即將全軍裝備,取代對越自衛還擊戰時研究的八一式。
從感情上來講,程志超和趙濟勇更傾向于八一杠,對于怪模怪樣,又沒有空倉掛機功能的九五式頗有些抵觸情緒,捏著鼻子熟悉了槍支的結構之後,就扔在一邊再也不理會它了。
老江看出他們的想法,也沒有強迫他們去接受,每一次部隊換裝備都會有一些像他們這樣的人,對于使習慣的舊裝備戀戀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為了徒弟著想,還是沉下臉,擺出師傅的派頭,硬逼著他們端著槍,練習了兩個多小時瞄準,直到兩個人四只眼楮全都瞄成了斗雞眼之後,才放他們走。
離開老江的辦公室之後,太陽已經偏西,趙濟勇一邊揉著眼楮一邊低聲罵道︰「媽的,什麼玩意吧,越弄越花里胡哨的,好端端的非要改什麼小口徑;改小口徑就改小口徑唄,非要弄什麼無托;弄無托就無托唄,把空倉掛機也取消了。」
程志超也不住的揉著眼楮︰「反正打起仗來,那些所謂的專家也不用上戰場,死的都是別人,他們才不管有沒有空倉掛機呢。不過小口徑也有小口徑的好處,造子彈的時候,省原料,運子彈的時候,相同的載重,也能多運一些。」
「有個屁用,一發子彈再輕又能輕到哪去?打起仗來,一個人又能背多少子彈?最多也就是輕個斤把的,和幾十公斤的戰斗負重相比,少背個斤把的,屁作用也起不了。」
「管他呢,這些事和咱們關系又不太大,咱們的任務就是上好學,搞好對象,為祖國,為四化,做出自己的貢獻就行了,至于打仗玩命的事,還是那句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趙濟勇哈哈大笑︰「小樣,還為祖國,為四化做貢獻,你以為是小學時候背課文呢?年年喊著實現四個現代化,究竟四化的標準是什麼,一點門道也沒有。要我說,這個也不是咱們現在應該想的。」
「那什麼是咱們現在應該想的?」
「咱們應該想的就是,天快要黑了,不知道柱子哥要帶咱們去哪里見識。嘿嘿。」趙濟勇說完,一臉的憧憬。